「曉得了,阿姐。」郭阡握著她的手,在她耳側低聲道,「我還有一事,想請阿姐幫忙……」
「朱小姐,我定會照料好的,你放心地去,什麼都勿要牽掛。」郭蔚槿太瞭解他,「就算是為了她,你也要珍重。」
「多謝阿姐。」
郭阡和郭蔚槿擁抱後,看向了攙扶在一起的郭景煥和郭太太。
在他們面前,他鮮有如此恭順的時候,低垂著頭,聆聽他們最後的教誨。
「阿阡,我知道,你本想讓我們記恨你,好讓你走得瀟灑。可若心裡什麼牽掛都不存,就像找不到方向的鳥,在天上飛的時候,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郭景煥深望著他,含淚同他道,「阿阡,我們都以你為榮,以你為傲。我們都牽掛你,等著你回家。」
郭阡眼裡也浮上了層淚,對還在哭泣的郭景煥和郭太太道:「你們也要珍重。」
「去罷,阿阡。」郭景煥一手攙著已要哭到昏厥的郭太太,一手將郭阡推向身後的飛機,「去屬於你的藍天,展翅高飛罷。」
郭阡背轉過身,淚流滿面地走向身後停著的飛機。
他本以為他孤零零地一個人來廣州城,也能孤零零地走。即便回不來了,他孤家寡人一個,也不至於連累誰。
可臨走時,他才發現,他的家人實則都在默默地愛著他,亦掛懷他。
他望了他們一圈,轉身抬步向飛機走去。
守在飛機一旁等候他的阿旭,也哭得滿面是淚的:「三少爺……要不,我陪你一塊去筧橋罷?」
郭阡笑了:「你見誰去軍校還帶僕從的?我又不是去航校當少爺的,我是要去上天打仗的。」
他拍拍阿旭的肩,安慰道:「好啦,我還活著呢,別整得跟哭喪似的。替我照顧好他們,平日裡多幫幫我阿姐。」
阿旭哭著點點頭,而他快步走向了飛機,縱身一跳,翻身上了機翼。
可不知為何,他又從機翼上跳回了原地,向他身後的郭家人飛奔而來。
他們尚在詫異之時,卻見郭阡直奔到郭景煥和郭太太面前,重重磕一個響頭:「阿爸,大娘,我罵的那些蠢話,對不起。」
「對不起,恕我不能盡孝了。」他又連磕兩個響頭,抹了把眼淚,才又一路小跑回飛機旁,躍上了飛機,跳進了駕駛艙,向郭家人揮手,「珍重!再會!」
在此起彼伏的啼哭聲裡,郭阡發動了引擎,飛機的螺旋槳瞬時打了起來,像一臺強有力的鼓風機。
巨響聲四起,驚得郭蔚楠把手中剩下的半塊巧克力嚇掉在了地上,而他也被迎面的強風吹得睜不開眼。
郭蔚槿彎下腰來,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好似在他耳旁說了些什麼話,他已聽不分明瞭。他努力地用手撐住被風吹得發涼的眼皮,看見三哥哥熟稔地操縱著飛機,讓飛機在野地裡拐了道彎,濺起了一灘爛泥。
風聲拉遠了,而他再也看不清三哥哥的身影了,只能見得飛機如大鵬展翅一般,疾沖向碧藍澄澈的天空,在他們頭頂呼嘯著飛過,投落下巨大的陰影,將他們一家人都吞落進去。
「三哥哥,早日回來呀——」
全家人都在哭,只有他一人笑著,沖頭頂的飛機招手喊。
大寒這一日是名副其實的冷,朱魚蜷在錦被裡,少有地賴了一次床。
這一夜做的都是美夢,夢見斷橋上白娘娘遇許仙;夢見斷橋初雪時,她姆媽和她阿爸初見時,她阿爸把傘留給了姆媽……
說來都是美夢,可細細想來,白娘娘被法海鎮在了雷峰塔,再也見不著許仙;阿爸送傘之時,卻沒想過,傘即是散,故而未與姆媽得一個長久。
人生若只如初見。初遇時一切皆是美的,可行至結局時,通常很難得一個完滿,不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