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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朱魚心想:難怪郭阡像她一樣,一口杭州腔調的兒化音,也聽不懂白話呢。

「怎的一個厲害法兒?」

「這位郭三少呀,初到廣州,第一個去的竟不是郭公館,而是翟家新開的番攤館。他與翟四少對賭了三局。第一局,他輸掉身上所帶的所有鈔票和金條。第二局,他輸掉了他在杭州城的地契和房契。第三局——」

阿翠姐剛想說第三局,卻聽岸上的喬蕙琪忽然失控,向郭阡厲聲叱罵道:「郭蔚榕他死的好,死的妙!他淹死在杭州,是他活該,是他自找的!是他親口同我說過,若他死了,讓我就當從未認識過他這樣一個人,之前怎樣過日子,日後也理應如此。」

郭阡唇角的笑容頃刻凝滯,喬蕙琪卻也冷笑起來:「你從法國跑回廣州來,使勁渾身解數來討我歡心,原是要在今日故意羞辱我,好為郭蔚榕鳴不平?郭阡,你沒資格喊我阿嫂,更沒資格替你哥哥叫冤!你給我弄清楚,從始至終,是他負我,不是我負他!」

相較於喬慧琪的失態,郭阡雲淡風輕,捻了捻菸灰:「你手上這枚戒指,並非我買的,是你口中那個負心漢郭蔚榕,叫我在法國一家拍賣行替他拍下的。」

他又從容吸了一口雪茄後,吐出一個煙圈,隨風即散:「你說得不錯,我不像郭蔚榕,我這人小氣,最是記仇,就看不得你這樣忘情負義的人過快活日子。你既敢玩弄郭蔚榕於鼓掌,你做過的事,我為何就做不得?我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但做人做事向來恩怨分明,若不是你先羞辱的郭蔚榕,我非但不會來找你麻煩,還會一輩子把你當我阿嫂那般敬重。」

「而我從法國回來,本不是為了羞辱你,只是為了替郭蔚榕這個蠢貨把這枚戒指送到你手裡。」

他停了一停,又從夾克里掏出一封信,雙指在鵝黃信封上彈了一記,發出悶響:「還有這封他最後留給你的信。但我想,即便我帶來,你也不會看了。」

「我不替這個蠢貨叫冤叫屈,我只有一句話奉勸你——喬三小姐,從今日起,在廣州城,你同你的那群搖尾狗最好是避著我走。否則,倘若惹得我心裡不痛快了,一個不留神打死了他們,這人命官司可不僅要算在我郭阡頭上,也要算在你同你們喬家頭上。」

旁觀的朱魚輕「嘖」了一聲,但阿翠姐倒是見怪不怪般,抱著手,繼續說完剛未說完的話:「這第三局,郭阡不僅把前兩局輸的東西全都贏了回來,還贏了翟四少一架飛機。這可是廣州城唯一一架私人飛機啊,翟四少自然不服。於是,他們又加了一局。郭阡押上了前三局贏來的所有東西,而翟四少也押上了他整副家當。最後,還是郭阡僥倖贏了。翟四少面如土色,自知無法和家裡交代,差點撞牆自殺,辛虧被僕從攔下。郭阡最後倒也沒真要他的家當,只是要了教他飛行的那位教練員。

等他回到郭公館,郭會長因為他得罪了翟家,大發雷霆,執意讓他送回送私人飛機。郭阡嘴上答應得好,卻私藏起了飛機。他向教練員偷偷學了一週飛行後,一個人開著飛機,邊在廣州城天上飛,邊往地下扔從家裡偷來的美鈔。他把廣州城攪得人仰馬翻,趁眾人搶錢大亂時,自己趁亂溜回了杭州。」

「他也會開飛機呀?」

朱魚瞟了一眼僵持不下的郭阡和喬蕙琪,還想再向阿翠姐多問些事時,突然睜大了眼。

她眼睜睜看著喬蕙琪將那枚價值不菲的寶石戒指從無名指上摘下,不管不顧拋向江中:「什麼狗屁戒指,我一點也不稀罕!你留著給郭蔚榕陪葬去!」

戒指「撲通」落在郭阡身後,在江面砸起一圈小小的漣漪,沉入水中。

很快江面便歸於平靜。

郭阡定定看著戒指喬蕙琪得意的神色,夾著雪茄的手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臉好像也被江風吹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