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濟,走了幾步就覺得很吃力。太久沒有活動;人都枯萎了;實在乏累;只得退身進鹹若館歇腳。
鹹若館是宮裡女眷們禮佛的地方,館內裝飾很考究。皇后喜歡這裡的佈置,龍鳳和璽彩畫、海墁花卉藻井,還有三面牆壁上通連式的毗廬帽梯級大佛龕,站在底下看,佛法無邊渡人苦厄,不由心生敬畏。
素以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個小阿哥。孩子還沒送過來,她卻奇異的感到滿足。那頭傳了話,說洗過了三再進宮,她也可以接受。別人忍著劇痛生下來的孩子,她說抱就抱了,確實有點不近人情。
“萬歲爺還沒定名字麼?”她捻了香插在香爐裡,回過頭來問晴音,“那時候懿嬪生產,內奏事處一封摺子過去就把名兒帶回來了,怎麼六阿哥的遲遲定不下來?”
晴音道,“愛之愈甚,自然越難定奪。萬歲爺要細細的斟酌,小阿哥不同於別個嘛!”
皇后點了點頭,“不知道長的什麼樣兒,我要不是身子不好,也想上靜宜園去瞧瞧。”
“主子別急,貴主兒不是打發人來說了麼,過兩天就叫阿哥來拜見皇額涅。”晴音嘴上安撫她,心裡有些酸酸的。皇后是可憐人,身體每況愈下,現在只有小阿哥才是她的希望。萬歲爺還沒來透過氣,她也憂心,怕禮貴妃吹枕頭風,萬歲爺臨時改主意,皇后主子受不起這打擊。
皇后語調很輕鬆,“我聽說叫老虎,這名兒好,必定長得虎頭虎腦的。”
“可不!”晴音笑道,“貴主兒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歷朝歷代的皇子皇孫裡,還沒有聽說過誰叫這名兒的。”
皇后附和著,又有些傷感,倚著晴音喃喃,“我這樣的身子,萬一萬歲爺不讓我養,那可怎麼辦?”
晴音顧忌的也是這個,皇后一說,她難免感同身受,也不知怎麼安慰她好。陽光從殿門上斜照進來,在檻內拉出個狹長的光帶,眼梢上略一拐,有個人影移過來。晴音抬頭看,原來萬歲爺到了門上。
“今兒興致好,出來逛?”他笑著問,見皇后請安,雙手把她託了起來,“你身子不好,別拘禮。”
皇后莞爾道,“我還沒給皇上道喜呢!又添個阿哥,真是件好事兒。”
晴音退到一旁,皇帝接手攙她,慢慢踱出了鹹若館。
他這幾天忙,也沒空來瞧她,乍一見,覺得她愈發瘦了,臉上攏著青氣,人也很萎靡。他心頭狠狠一顫,突然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前後想想,自己實在沒有為她做過什麼,給了她尊崇,卻把愛情掏挖了個乾淨。她坐在皇后的寶座上,手裡攥著中宮箋表和鳳印,其實身下是空的,吹口氣就散了。她一直活得戰戰兢兢,以前還好些,自從有了素以,她是不是日夜都在惶恐著?
皇帝覺得心疼,畢竟是陪伴了他十年的人。皇后中庸,這點和他母親很像。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她的手很涼,怎麼都捂不熱。他仔細的搓搓,怕她多心,故作輕鬆道,“多曬太陽有好處,朕得了閒就來陪你散散,秋天也有秋天的婉約麼!等你身子強健些,朕帶你去看楓葉,漫山遍野的紅,很有意境。”
她寥寥勾了下唇角,“有心無力啊!也不知怎麼了,吃了很多藥不見好。我這會兒看見藥就犯惡心,也不想再喝了,由他去吧!”
“諱疾忌醫可不成,病得慢慢治。別一門心思揪在上頭,索性不在乎,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皇帝溫聲道,“你一直不願意叫西洋傳教士瞧,其實依朕的意思,看看沒什麼,興許醫好了也不一定。”
地上滿是落葉,腳踩上去沙沙一片脆響。她不說話,緘默了一會兒才道,“洋人的玩意兒我信不過,你別勸我。這陣子總怕得的是癆病,讓太醫診了脈,說不是。到底是怎麼,也沒個講頭……萬歲爺,這病氣兒不過人的。”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