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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桂雖說是女人家,卻是個正經人家的地道女子,眼裡不容沙子,心裡卻有主張的。來到陳家這多年,不光公婆沒說的,就莊上嬸子大娘說起來,也沒挑的。人說長哥如父,長嫂比母,她來陳家那年,二孩也才幾歲大?是她眼看著長大,跟自家孩子一樣,又兼自己,怎麼說也是陳家人,跟他二孩與那蓮,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便也顧不上爹的病,只說自己不得發,急急就趕回到婆家來。

說著急,過了河,走著走著天就掃黑了。婆婆正在灶屋裡喝茶。那時我家鄉人喝的茶,與現今城裡那茶不同的,與南方人的茶也不類,它只是一種湯的叫法。因這地方,老輩子傳下的規矩,也是為了節省,晚上不興吃乾的,只喝湯,湯也不是麵湯,只稀稀的幾片南瓜,或者紅薯幹,再不就是小米粒子,碗裡一粒一片,數得清的那種茶,顏色呢,也隨碗裡物件,或黃或紅,或者綠的,看起來還真就像茶。

那晚婆婆端的茶碗,碗裡是照得見星星的稀米粒,唏溜喝了一口,再去喝第二口,就聽到堂屋門口有動靜,側耳聽聽,從那咚咚點地的腳音兒,聽出是桂。

人都說多年的父子成兄弟,桂因是長門媳婦,過門早,跟婆婆相處了十來年,也跟姐妹不差了。加上婆婆沒閨女,倆人竟是極親密,舉止行動相彷彿,真就像是親的一般樣。可是自打那蓮一進門,這家裡女人再不太平,先是婆婆看不上那大腳蓮,過來過去的,就拿眼剜,雖說眼也是看不清,可是那臉色,是天天掛著的。兩妯娌也是沒緣的,無論說話行事,竟都是兩道勁,就是模樣看起來,蓮是高胸大臀,一身誇張的女人氣,桂卻是小胳膊小腿小個頭,別看開過幾次懷,那胸還是少女一般,一雙腳更像是兩隻水菱角,走起來直往那土裡扎,再加身量小,竟就像是要鍥進那地裡拔不出來一樣。桂雖說是個長門媳婦,蓮沒進門之前,一個家跟她自家的一樣,公婆小叔子,沒一個不寵她。自來了蓮,幾個男人,眼見得眼睛裡就加了水,不知覺早被蓮勾了去,但她在的地方,就弄得桂無顏無色。不用說桂是惱怨的,惱怨也說不出口,只在房裡生悶氣。

這會兒桂一映過去了,婆婆心裡煞是蹊蹺,咋著?不說是要多呆幾天麼?怎麼就回了?你大他可好?那桂也只鼻子嗯了一聲,人卻沒轉來。婆婆納罕著,直覺得說話的聲氣兒不對。一會兒大孩來送碗,就問他,你媳婦是咋著?走孃家,才半天就拐回來了,別是有啥事吧?

我家大伯與我父親雖是親兄弟,脾氣卻不大同,是個多少有點悶的,說起話來問上三兩聲,不待應的。眼下聽娘如此問了,照例是不接的,孃的話像是灶屋裡的煙氣,飄飄的,自已就散了。

桂回到婆家過了一夜,仍是跟誰也不說話。

第二天一早起來,公公和丈夫都下地走了,桂才來到婆婆跟前,說,娘你過屋來,我有話跟你說——二孩媳婦出事了。這才把她聽的都說了。

正春上,婆婆穿了棉褲襖,正坐門檻上擰花穗子,這會兒端著一箔蘿的花穗子,就坐裡屋床上來,花穗子雪白的,一隻一隻,是她一正月紡下的,預備著這幾天就上機織布。婆婆開始聽著大兒媳婦的話,手裡花錠子還擰著。婆婆雖說眼不濟事,人卻是個利亮人,身上穿的,腳下踩的,啥時候都是乾淨利落,兩手雖說關節大,卻還是靈活的,一天到晚不閒著。卻是眼下,她那裡開始手裡還擰著,聽著聽著抖起來,先是兩手抖,再就全身抖,眼看就坐不住。

桂沒想到婆婆反應竟也如此強烈,立時緊張了,說娘你咋著?就去拍她那背。婆婆推開她,一聲兒不能出,青著一張臉,半晌喉嚨裡絲絲絲,竟就喘起來。原來婆婆不光眼神不好,還有哮喘病,平時是冷不得熱不得,更是氣不得。

這會兒就見她喘了一會兒,待開得口時卻罵起來:我就說,那個狐媚子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