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沒理睬這個小女孩,她似乎有點厭煩似的,忽然兩手推著兒子說,快去莊上串串吧,你三大爺,你二叔,東頭你二爺,西頭你四大娘,你不在家時人家都掛念你,這會兒你也到人家那兒瞧看瞧看。
父親的眼睛在這小女孩身上掃了一眼,他知道那是自己與蓮的女兒柴妮,可他也知道,因為蓮的緣故,母親不待見這小妮子。他本能地彎下腰,想跟著小妮子說句話,可是娘推他,走吧走吧。
父親在莊上好人緣,早在當孩子的時候,他喜興貪玩的天性,就深得莊上大人孩子喜歡。這一次回來又是這樣排場,幾個相好的人家,便像接待貴賓一樣,那以後的一整天,他竟就沒能回自己家喝上一口水。
等到他終於從鄉親的盛情款待中抽身出來,已是點燈時分。因在鄉親們那裡喝了一些酒,禁不住心裡恍惚,就想到了蓮。一想到蓮,全身的血就熱了,整個人像被點燃了一樣。自那年那次傷愈回過一趟家,他跟蓮有了那樣生生死死的一夜之後,他才真正知道了女人的滋味。人常說天下神仙是夫妻,現在他才懂得,什麼叫神仙夫妻。轉眼兩年過去,他盼望著早打完仗,早回家來跟蓮在一起,甜甜蜜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從四大爺家裡脫身出來,他三步並做兩步走,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蓮,他身子竟就抖起來,像發了高燒一樣。然而,回家的路口,娘站在那裡,像廟裡的泥雕,一動不動。
娘,你咋站這兒?
孩兒,我等你。
娘……
娘二話沒說就拉了他的手,一直就拉回到自家屋裡來。
他在孃的身後遲疑了一下,回頭看看自家的宅院,似看見蓮半隱半露的身影在半截矮牆裡閃了一下……孃的手卻是冰涼冰涼,死死地抓住他。
娘倆回到屋,沒說幾句話卻各自睡了。他明知道娘有話對他說的,娘卻不說,他也不好問。知道雖然孃的眼神兒不好,可是娘分明在暗中死死地盯著他。
半夜裡,娘睡了,他卻在床上翻來覆去。聽得娘發出了細細的鼾聲,他禁不住,就從床上偷偷摸摸地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出去。臨出門,他似乎聽到了娘暗地裡的一聲嘆息。他猶豫了一下,腳下卻沒有停。
月亮出來了,蓮的門緊閉著,有樹枝的影子在門上顫動,就像一個人,在那裡輕輕地拍。
他剛走到門口,還沒有動手,門“吱呀”一聲,自己就開了。
門開處,蓮斂著懷,拿身子擋著門。
他說,我好不容易才出來。
你心裡還有我?
別說傻話了,叫我進去,我都想死了!
月光下,她撲哧一聲要笑出來的樣子,閃開身。
他一進屋就將她抱起來。
在床上,倆人仇恨一樣,恨不得你撕吃了我,我撕吃了你。末了,倆人都筋疲力盡,才躺在那裡開始說話:
兄弟,我對不住你。
別說那。
兄弟,你不嫌我?
他將頭深深地紮在她懷裡,她似哭似笑,禁不住身上起慄的那種。然後,他又輕車熟路地在她身上忙。
事畢,蓮舒展地攤開四肢,禁不住感嘆:記得我剛來咱家,第一回摟著你給你剪腳趾甲,你在我懷裡找不著一樣。那會兒我只想,這麼小個男人,啥時能懂人事啊!現在可好,你這個大男人,都叫我有點招架不了了!
蓮!
咋?
沒事……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叫了一聲蓮。
你是咋著?
他哭了:我打仗的時候,在心裡把你這個名字都不知叫了多少回,知道你也聽不到,那時我就想,啥時候不打仗了,回家了,我逮著你使勁叫!
蓮的眼淚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