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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來,志願軍因為連續征戰,後勤供應不足,十冬臘月天,戰士們還穿著單衣單褲。每一次戰役,在前面阻擋他們的不僅是敵軍設定的雷場、鹿砦和鐵絲網,還有連綿陡峭的雪山峽谷。凍硬的鞋底像鋼板一樣,一不小心就會失足滑落積雪的深溝,冷風裹著雪片迎面撲打著他們的肉體,簡直喘不過氣來,鞋襪被雪水漬溼了並凍結在一起,汗水又逐漸把衣服上的雪粒溶化,寒風一吹,衣服結了一層冰殼,猶如穿了冰甲,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不斷地有戰士因凍僵而仆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就在父親的這位老戰友到朝鮮前線的前幾天,中朝軍隊突破三八線的那個除夕之夜,漢灘川至北漢江、昭陽江的這一帶降臨了一場大雪,天氣奇寒,氣溫驟降至零下30度。朔風怒號,夾雜著鋼刀似的雪片,襲擊著衣著單薄的中國軍人。行軍都是在晚上,因沒有現代化的運輸工具,部隊的運動全靠戰士的一雙腳。有月的晚上舉目望去,朝鮮的山都是禿的,美國的飛機炸彈早把這裡變成了一片焦土,寒風在冰凍的山頭上疾馳而過,橫掃著山路,山坡上到處彈坑累累。

那天的氣溫零下20度,隊伍來到一條江邊。為阻擊美國軍隊的飛機大炮,橋早被前邊的先頭部隊炸燬了。江面約有200米寬,江心水流湍急,靠岸的部分早已經結了薄冰。江對岸有美國軍隊的一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營,裝備著包括坦克在內的輕重武器。江岸這邊,沿江還有20多里的敵人封鎖線。

那一晚的月光很亮,亮的有一點神奇,簡直像夢一樣,深深淺淺的鋼藍色,緞子一樣鋪上江面,發著細弱柔和的光。然而佇足江邊的志願軍,誰也沒心思欣賞這良辰美景,零下20多度,沒有任何渡江的器械,橋,船,木伐,統統沒有,有的只是戰士的兩條腿一雙腳,還要頂住對岸敵人的射擊,冒著江岸這邊敵人側射火力的阻攔。

先頭部隊已經過了江,等到他們趕到江邊,連長頭也不回,只朝我父親說,老陳,你腿受過傷,我揹你,來,快一點!全連人都站住,看著連長和副連長。我父親二話沒說就將槍舉在頭上,第一個喳喳喳破了冰,走進水裡。喳喳的響聲,就像是鐮刀砍在麥棵和稻草上,刀刃一樣的薄冰割在面板上,夜裡看不甚清,卻也能感覺到,血一定絲絲縷縷,早把江水染了。比起刺骨的冰冷,疼痛似乎算不了什麼。尤其剛一路長途奔襲到此,乍一下到齊胸深的冰水中,頓時就像無數的刀子,一下子扎進了肉裡,寒冷是一種讓人窒息的絕望,滿江的水都變了火一般,在人的肉體上滋滋燃燒,聽得到噼噼啪啪的燃燒的聲音,那是薄冰被他們不停地撞開又不斷地凝結髮出的碎裂聲響,開始他們還感到疼痛,下肢的疼痛,胸腰的疼痛,全身就像被凌遲了一樣,鑽心的,刺骨的,刀割的疼痛,往前還沒邁出幾步,兩腿便開始抽搐,斷掉了一樣,疼痛感突然消失,找不到了,隨即乾脆就沒了知覺,雙腿像長在別人身上,整個人沒有了感覺,那簡直就是世界末日到了!永遠失去的恐慌,甚至比疼痛更可怕,胸前開始一陣陣窒息,喘不過氣,在水裡每走一步都是困難,加上衣服浸水後鉛似地的沉重,人不由自主,就想往水裡倒……隨時要倒下去的感覺讓人幾乎與死神擁吻,巨大的恐懼讓他們下意識地伸出手,互相抓住,肩頭,胳臂,胸腰,抓哪兒是哪兒,相互抓扯,依靠在一起……

接近黑暗的江心,水流湍急得讓人更是無法站穩,且水是來越深,漸漸就齊到頸部,滅頂之災的恐怖像魔鬼一樣揪著每個人的意識,冰冷的江水中,最後大家不得不把身體緊緊擠在一起,互相攀扶著,一躍一躍地向岸邊撲去……

岸不是一般的岸,那是生命的岸希望的岸勝利的岸。岸上月色如雪,白的冰層和銀灘,救星一樣召喚著他們生命中全部的力量,身旁與身後的江面,不時地迴盪著首長與戰友們分不清誰的呼喊,零亂的槍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