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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狗的叫聲從莊頭上就開始了,總叫了半里多地,我奶奶才在睡夢中隱約聽到。她那裡一睜眼,人已到了跟前。人不是一個,而是一群,站滿了一院子。我奶奶發囈怔般地問一聲,誰呀?這黑更半夜的。一個黑影答話說,是蔡隊長。

我奶奶聽著話音很陌生,心裡想,咋這音兒哩?

那一邊,我爺爺就從席子上坐起來,嘟噥說,咋又是半夜三更地摸來了?就聽來人問,你是陳樸真的父親啵?我爺爺剛說了一聲是,話音沒落,就聽噗哧一聲,黑地裡什麼一閃,後來知道,那是刀。

來人一刀砍下去,我爺爺,一件搭在身上的汗褂子還沒穿上身,就從手裡落下來,張著嘴,似乎正要說什麼,血沫子噗噗噗,就從喉頭噴出來……

隨後,我奶奶聽到又是兩下子,像砍糟木頭一樣,就在她老人家的身旁,還在睡夢中的兩個小孫子,我的兩個小堂兄,一個砍在脖子上,一個砍在胸口上。

緊接著,她老人家又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朝屋裡撲過去。

我奶奶在黑燈瞎火的院子裡叫了一聲,那一聲端底叫的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後來聽人說,我奶奶的那一聲,那是六魂出竅,鬼嚎一般!

就是那一聲,把莊上人都驚醒了。

雖然人們驚醒了,都知道莊上出了事,卻沒有人敢出門。

屋裡,伯父聽著外面的動靜剛要點燈,就聽到了奶奶那一聲喊,還沒來及問,門就被踹開了,情知事情不妙,一轉身,就見來人已撲到床上,不容分說五花大綁,就將他帶走了。

一起帶走的還有我家那個桂大娘,陳樸真的妻子蓮。

第二天早上,天大亮了,才有人敢出門。人們顫顫驚驚地來到我家,初一見是四具屍體,兩具大的,兩具小的,都直挺挺地躺在那裡,全身是血。拉我奶奶時,才發現她身上沒有傷,人活著,沾了一身的血都是孫子的。兩個孫子,一邊一個躺在她身邊,身體都涼透了。

村上的鄉親們就罵開了,說,瞎馬這叫什麼本事?有能耐跟蔡大牙陳樸真他們真刀真槍地戰場上見,殺人家家屬算啥能耐?

人們在惠河灘上找到我伯父、桂和蓮。伯父身上被砍了三刀,一刀從肩膀到胯,斜著劈下來,將肚子劃開了,白花花的腸子和著陳舊的血流了一地,乍一看,像一大碗潑在地上的炸醬麵。桂和蓮沒有死,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沒了。人們看到她們時,桂的眼緊閉著,死了一般;蓮卻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桂是被人抬回來的,眼看人就不中了,血流得像水淌。桂在陳店十來年,人緣極好的,一個莊上女人,大都來瞧看她,近門的,竟就一天到晚守在身邊,端湯送水。她卻不吃不喝,也不說一句話。

蓮卻是完全不同的,她沒有讓人抬,一個人走回來。她回到家,該做啥做啥,沒事人一樣,只是哭一陣笑一陣,有一點瘋癲的樣子。一會兒說娘哎,不能活啦!一會兒又說,小狗日的們,笑死我啦!

家裡擺了四口棺材,兩口大的,兩個小的。

陳樸真聽到噩耗回到家,一眼看到靈棚裡的四口棺材,眼前一黑就暈死過去。

區隊的人都來了,所有的人都哭了,說這個仇一定要報!

親人下葬的第二天,桂大娘吊死在她原本一家四口住的西間屋橫樑上。

半夜裡,睡在東間的奶奶聽得西間屋裡小板凳“譁嗵”一聲響,心裡害怕,知道事情不好了,就摸索。黑燈瞎火的,等她摸索到跟前,媳婦已經掛在了梁頭上。奶奶跑出去,拍打著鄰居家的門,叫人。可是她越拍,人家就越是將門死頂著。

等到奶奶終於叫來了人,把桂大娘從那屋樑上卸下來,人早斷了氣。

老人家一急一傷心,本就不濟事的雙眼就不通路了。從此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