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恆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點頭。
“聖人說,君子群而不黨。”
沉老爺指了指書房裡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話,等沉恆落座之後,他才啞然失笑:“覺得你大兄非是君子?”
“不,不是……”
沉恆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長久以來,小弟一直以大兄為榜樣,考學是,做官亦是,但是如今見到大兄所在之朝堂,似乎與小弟想象之中大不一樣…”
“你現在就見到不一樣是好事。”
沉老爺放下茶杯,給自己添了一杯,又給沉恆也倒了一杯,把茶水推過去之後,靜靜的說道。
“不要等到十幾二十年後,在朝堂裡撞得頭破血流了,再發覺朝堂與你想象中的朝堂不一樣,那些出了名的名仕大官,與你想象中的還是不一樣,到時候平白蹉跎無數歲月,就太吃虧了。”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錯,聖人是說過,君子群而不黨,為兄現在雖然沒有結黨,但是的確結交故吏了,因此算不上什麼君子。”
“但是另外一位聖人還說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沉毅看向沉恆,問道:“你當了君子,人家來欺你,你又當如何?”
沉恆握了握拳頭:“自然是以直報直!”
沉毅搖了搖頭,開口道:“可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人家欺你方正,手段無窮無盡。”
沉老爺頓了頓,笑著說道:“有些下作的手段,子常估計聞所未聞。”
沉恆有一些發愣,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沉毅走到他面前,開口道:“所以,就要有一個不是君子的人,去跟那些小人鬥。”
“我不是君子沒有關係,不去做小人就成。”
說到這裡,沉老爺罕見的摸了摸沉恆的腦袋。
自從沉恆成年之後,沉毅絕少再摸他的腦袋了。
笑著說道:“吾弟乃是少年天才,第一科便高中一甲,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你要去做君子也好,將來著書立說,立功立德做聖人也罷,這都沒有關係。”
“兄長有能力護住你,讓你不至於在朝堂上四處碰壁,不至於在仕林出不了頭。”
說到這裡,沉老爺笑著說道:“將來史書記載你我兄弟,說不定會說,我沉毅是聖人之兄,那也是很威風的。”
沉子常淚流滿面,他站了起來,對著沉毅深深作揖道:“大兄,我也不去做什麼勞什子君子了!我只學你,將來能替你做些事情就好!”
沉毅微微搖頭。
“我早與你說了,你我不能走同一條路,我這條路走通了倒還好,走不通的話,多半連回江都教書的機會也沒有,到時候我一家老小,我們沉家上下,還需要你這個探花郎護持。”
沉老爺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輕聲道:“這些年,為兄在天子那裡攢下來了不少情分,你明年開始六部輪轉,等你六部都轉一圈,我便去求天子,看能不能給你調進中書行走。”
沉恆即便是現在,未嘗沒有滿二十歲,沒有弱冠,沒有成婚,更沒有任實缺官。
因此,他對於朝堂有一些“天真”的想法,並不奇怪。
不過這種天真,絕不是什麼壞事。
事實上,正是因為朝廷裡太多人一身汙髒,沉恆這種“天真”才顯得格格不入。
若是人人如他這般,都有一顆赤子之心,那麼朝堂上自然政治清明,大家戮力同心,很快便可以海晏河清了。
這天晚上,沉毅與自己的兄弟聊了很久,一直到深夜,沉毅才把他送出了書房,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之後不要想太多,再有就是,你明年就要補缺,朝廷裡的事情,你要多看多聽多想,獨獨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