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5部分

了。外面驚天動地的鞭炮聲炸得她心驚肉跳,聽說大年初二的時候姑爺和三姑娘一道來拜年了,一道來的,還有三姑娘的公公——原先的吳知縣,如今已是青州新任知府。

聽說,從唐家借去的銀子終究還是派了些用場,吳知縣的冤案還是傳到了山東布政使的耳朵裡。那一年,照樣為了養馬的事情,山東境內,“東三府”和“西三府”又打了個不可開交。布政使大人在焦頭爛額之中,早已對青州知府心生嫌隙。青州原本富庶,可這知府偏偏又貪婪,又不懂進退。在跟東三府的爭端中,每每連布政司大人的暗示都聽不懂,搞得大家難堪。這一次,青州府內的幾個徽商的冤案簡直就是上天的禮物,布政司大人收了銀子,自然要替吳知縣伸冤,往上奏了一本,青州知府被貶到了貴州去。吳知縣冤獄昭雪,從“府同知”升了知府。不過那幾位徽商被莫名收繳的銀兩和貨物,依然只追回來二三成,剩下的去向不得而知。至於前任知府和布政司大人各自在京城的後臺之間又經過了怎樣的角力,大概連吳知縣——不,吳知府本人也不是完全清楚。

這一番,吳知府是領著兒子兒媳登門致謝的,至於自家兒子闖過的禍,吳知府絕口不提,川少爺便也默契地不提了。吳知府只說,唐家有夫人這般貞烈的女子掌門,川少爺的人品風骨絕對也是不會錯的。只要川少爺在即將到來的會試裡及第,吳知府必定會盡全力幫助川少爺——如今的吳知府已經是布政司大人的親信了,在京城裡的根基不同往日,講話也變得含蓄起來,並且底氣更足。川少爺並不笨的,知道吳知府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致歉了,夫人的一條手臂為她自己換回了清譽,又意外地讓川少爺的前程多了一重保障——川少爺嘴上不說,內心卻是覺得划算。於是謙和地微笑著回應吳知縣,是自家夫人性情太過剛烈,原本不需要在乎那些純屬詆譭的流言。一盞茶的工夫,大家談笑風生,男人們之間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當然,那時的令秧,還躺在臥房的病榻上。

春天來臨的時候,令秧終於可以拆除所有的包紮,細細端詳著如今的左臂。雖說沒有砍斷,可是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了。手肘之下,一直到手腕的部分,這短短的一截,倒有五六處觸目驚心的凹陷,像是皮肉莫名其妙地塌了下去,好端端的一截手臂就成了旱季裡,龜裂得慘然的河床。好在平日可以把它藏在袖子裡,倒也嚇不著別人。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乍一看倒是還好,不過只剩下一兩根手指能勉強摸得出冷熱。當令秧重新站在天井中,讓淡薄如水的陽光灑在身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像是綁了秤砣一樣,不由自主地會往右邊傾斜。不知為何,失去知覺的左臂似乎讓左半邊的身子都變得輕盈了,像紙鳶那樣迎著風便可以離地三尺,右邊的身體反倒成了放紙鳶的人——不用別人提醒,她也知道,如今的她走起路來,一定像是個跛子。

她不再去蘭馨房裡習字,也很少去雲巧房裡聊天。她幾乎不出自己的房門,巴不得唐家大宅裡的每個人,在各司其職地忙碌的時候,能忘記她。就這樣,她對歲月的流逝已不再敏感,不過是向死而生,又何必錙銖必較著究竟活在哪一年,哪個節氣上。她卻不知道,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徹底的不在乎,她的容顏反倒在很多年裡都沒有改變。直到有一天,謝舜琿又一次坐在老爺的書房裡對她說:“今年老夫人身子尤其不好,我看,府上承辦的百孀宴不如改在夫人生日的時候。”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謝舜琿又道:“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夫人三十歲了,也算是個大生日,值得好好做。”

她一怔:“今年的六月二十四,我便三十歲了麼?”

謝舜琿笑了:“正是。夫人不知道吧,在江浙一帶的某些地方,六月二十四,是荷花的生日。”

她笑得有點悽楚:“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巧?”

那時候,準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