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汐!”他幾乎喊破嗓子,聲音顫抖著。
萬幸的是,她的人,完好無缺地站在那裡。他鬆口氣,卻見她已像失了魂魄,一雙大眼直直地看著桌上盧父的遺照,嘴唇顫抖著,卻一滴淚都流不出。
水分缺失太多的話,就會沒有眼淚的。他記不清是在哪裡聽過的話,此刻卻劃過腦海。
是因為眼淚流的太多,所以,已經哭不出來了嗎。
他慢慢走近,又試探性地喚了她一聲。
這次,她終於有了反應,身子動了動,慢慢轉過頭來。
她的面色一派平靜,然而越是平靜,卻越讓他脊背發涼,一陣不安。
“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半晌,她動了蒼白的唇。
他定定看著她,無法回應,卻也不能否認。
“你們全都知道……卻惟獨,惟獨瞞著我一個人……我爸去世了,我卻不知道,還跟個傻子一樣沒心沒肺地活著……你們全都,全都把我當傻子嗎?我是傻子嗎?我的爸爸沒有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狀態的她,不,也許是見過的,那是第一面相識時,酩酊大醉,潑婦一樣抱著他的腰,大哭大喊狀態下的她,失卻了平日裡拘謹的禁錮,完全發洩出所有不滿和不甘的她,像跟帶刺的玫瑰,一下子就扎進他心底,讓他再也揉不掉。
她還在兀自大喊著,因為激動,脖子上青筋突起,身子脆弱地搖晃。他艱難地皺了皺酸澀的眼眶,終於上前,將她緊緊攬在懷裡。
她還在發瘋一樣地揮動著拳頭,那一拳一拳,像帶著畢生所有的憤怒,堪堪砸在他背上。他低著頭,一個字都沒有說,甚至,一聲都沒有哼過。只是緊緊抱著她,沉默無聲地承受她所有的怨恨。
好半天,她終於止住捶打,靜下去。
他鬆手,後退一步,猶不確定地看著她。
“抱歉,我失控了。”她低頭道歉。
“不,沒事,事實上,是我該道歉,我……不該瞞你。你有權知道。”
她沒說話,又轉過臉去,側面繃的像一尊石像。
“我想跟我爸單獨待會。”半天,她輕聲道。
“好,”他點頭,“我在門外,你有事……就叫我。”
“不。不必麻煩你了。你已經幫我很多,我欠你很多人情債,不想再欠下去。請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她背過臉去,聲音微顫,他看著她的背影,她頸後露出的一大片白色的面板,就像他捧回的那盆雪梅一樣,美的堅韌,卻隔著很遠的距離,讓人觸碰不及。
“好。”他的眼裡,氤氳了一片清澈又遊離的霧氣,半晌,終於輕聲答道。
他最後又深深看她一眼,像要把她看到自己的腦海裡去,才轉身,向外走去。
“謝謝你。”到門口,聽得她輕聲的道謝。
“不必。”
“……再見。”
即便是說著告別的話,她依舊沒有轉過臉來看他。
他卻終於揚起嘴角,溫潤地笑笑。
“再見。”
“再見,瑾汐。”
臨別前的最後一眼,他腦海裡將深深印著的,始終是她堅韌的背影。
孤單,無助,卻帶著刺,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然而,裡面那個最本質的她,卻搖搖欲墜。
他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即便只能看著她的背影,他也會好好守著她,護著她,讓她不再孤立無援。
就像他曾經對盧父承諾過的那樣,只要有他一天,他就不會讓她再受苦。
chapter 32
晚上安撫著盧母去睡了後,瑾汐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