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厚厚一層塗鴉遮住了,只剩下“公司,專業園丁,除蟲”這幾個零碎的詞。沒有人多看它一眼,畢竟按小時計薪的清潔工和園丁常常在這一區來來去去。這輛深綠色的小貨車像不聲不響的寄生蟲一般,每天守在一個不同的花園前面,偶爾有穿著深綠色帶黃條紋制服的“專業園丁”大張旗鼓地把刈草機、鐵鏟、噴霧罐和工業手套從車裡搬下來,過一會又搬回去,但斯坦利不禁留意到安裝在車廂頂部的通風裝置,園藝工具恐怕是不需要這個的。當時他在一家名叫Aigrette & Füssen的熱帶病學實驗室工作,大多數時間都在為船舶和航空公司寫冗長乏味的檢測報告,開車往返需要一個半小時。收到包裹的第四天傍晚,當他比平常早了十幾分鍾到家的時候,綠色貨車就停在門外,擋住了車道,在斯坦利按了幾次喇叭之後才懶洋洋地挪開。
筆記本被藏在書架最顯眼的地方,夾在一本龐大的詞典和一堆從來沒有人看的年刊之間。斯坦利的第一反應是尋找筆記的主人,但他似乎憑空消失了,關於傑森·科爾曼博士的新聞終止於慕尼黑,他原本有一個細胞免疫學演講,但因為“交通原因”取消了。斯坦利短暫地考慮給萊恩·辛克萊打電話,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誰也說不清楚電話那頭有誰在聽。
包裹寄到後的第十一天,“另一個先生”登門造訪。
他是一個人來的,灰色風衣讓他看起來像個脫離了實體的瘦削影子,年齡在二十七歲到九十二歲之間,取決於用什麼角度觀察。在那個特定的四月下午,斯坦利認為他像個缺乏同情心的牙醫助手。他把證件舉到斯坦利面前,亞瑟·弗格森探員,中情局。我們能談談嗎,沒什麼需要擔心的,這不是一個正式的調查,只是資料蒐集。談什麼?自然是關於科爾曼博士的,斯坦利先生,他已經失蹤一個月了。
“失蹤。”斯坦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探員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並沒有脫掉風衣,像一團凝結的霧霾,“怎麼樣的失蹤?”
“‘沒有人見過他’的這種失蹤,”弗格森翻開一個小記事本,像是要確認一下自然界總共有多少種不同型別的失蹤,“慕尼黑機場的監控錄影拍到了他,這是能夠確定的最後目擊證據,沒有出境記錄。除非博士隨身帶著火箭噴射器,否則我們只能假設他使用了偽造的護照,這就讓事情變得棘手了。我們暫時用鞭子把媒體抽得安靜下來,但你明白這不能讓他們永遠閉嘴。”
“我不知道我能怎樣幫你,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傑森了。”
弗格森琢磨著他的記事本,“你們是朋友。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但在我來的那地方,人們總是在有麻煩的時候去找他們的朋友。”
“就像我說的,我們沒怎麼聯絡了。”
探員看了他一眼,像只聞到血腥味的獵犬,“問題出在哪裡,錢?性?有人沒付啤酒賬單?”
“他有什麼麻煩?為什麼中情局會對此感興趣?”
“斯坦利先生,假如我們繼續像扔香蕉皮一樣互相投擲問題,這談話的效率會低出歷史記錄,我可不希望浪費你的時間。回答這個問題:你確定你最近沒有見過科爾曼博士嗎?”
“沒有。”
“花兩分鐘仔細想想,可疑的電話?來路不明的包裹?沒有郵戳的信件?”
“沒有,我很確定。”
弗格森盯著他,時間長得足以在腦海裡把斯坦利拆開來又按原樣安回去。他把小記事本塞回衣袋裡,站起來,“你介意我到處轉一轉嗎?”
斯坦利拒絕去想書架上的筆記本,“請便。”
弗格森在客廳裡轉了一圈,除了一塊鬆動的地板之外,什麼都沒有碰。他走近書架的時候,斯坦利覺得街對面的鄰居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探員湊近了些,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