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髒。」
他發著抖推阻楚淵,然而楚淵將他攬得更緊。
言晉自知在牢獄時被人潑了泔水,臭氣撲鼻,此時被楚淵這麼摟著,讓他在一剎那回到了與他初遇時的羞赧感。
一樣的狼狽不堪,一樣的窘迫難安。
他是臭水溝裡的小狗,那個人是雲端之上的謫仙。
言晉不怕被人報以惡意,那樣他會成百倍成千倍地反擊回去……只要他活著,他就記得每一個對他不好的人,叫他們付出代價。
但是隻有楚淵,在他陰鬱地站在黑暗中,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每一個人的時候,他卻過來牽住了他的手。
他帶著好聞的香氣,冷涼的身體柔韌綿軟,在他牽住言晉的手的時候,不用費什麼勁,就能叫桀驁陰鬱的少年微微顫慄。
言晉一直不敢靠近他,在一個很低微的位置絕望又虔誠地仰視著他——
他覺得自己太髒了,靠近,會沾髒他的。
「怎麼回事?」
楚淵摸著他頰邊的血跡和髒汙,秀麗清雋的眉蹙到了一起:「是誰做的?他們敢對你用刑……?!」
言晉咬著口齒中的血,笑了一下:
「沒有,我自己摔的。」
「摔能摔成這樣?」
楚淵低叱,他一掀破爛的囚服,在那衣衫下少年修長筆直的小腿不自然地彎曲著。「……不過是走過場一樣的事情,他們太過分……!」
楚淵臉色冷了下來,他很罕見有真正不高興的時候。
但每次動氣,都十分有震懾力,讓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在牢門外候著的獄差也捏了把汗,不住地拿眼睛去覷言晉。
但是言晉似乎和沉宴預料的一樣,根本沒有向楚淵告狀,只是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地蜷在角落中。
——但其實,倘若他知道言晉此時在想什麼,未來又會怎樣對待他們,也許這名獄差還會盼望能落到楚淵手裡。
「師父能為我心疼,我很高興。」
良久,他極輕說。
「傻孩子。」
楚淵一怔,隨即嘆息了聲,以雪白的玉一樣的手指去擦少年頰面上的汙血。
「師父不心疼你……又該心疼誰呢?」
楚淵垂眼輕聲說:「師父只有你一個徒弟啊……」
但是師父心裡,不止我一個人,是麼?
言晉在心裡無聲地說,但沒有講出口。
「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同師父講。」
楚淵靜靜說:「師父替你討回來,嗯?」
言晉著迷地看著這個蒼白病弱的人守護自己的樣子,就像一隻狼的幼崽,在勢微時遇到一隻擋在自己身前的兔子。
他不可自抑地深陷了進去,想伸出爪子挽留他,又怕他識破自己的示弱假相,徹底從他身邊逃離。
第122章 客青衫 75
「少閣主……您這?」
底獄內,楚淵抱起左腿已經被弄折了的少年,慢慢往牢門口走去。
獄差為難地看著他。
「聖上口諭,洗清觀星閣嫌疑之後,即刻放人。」
楚淵道:「我來帶我的徒兒回去,有問題麼?」
「口諭……」
獄差賠笑道:「那也得『洗清嫌疑之後』不是?少閣主,您看這事情還沒查清楚呢……」
「告訴他們你去玄武街的花鳥市做什麼。」
楚淵漠漠然說:「然後趕緊把事情結了,把這樁過場走完。」
話是對言晉說的。
原本言晉入獄,楚淵也沒想到他會被關押這麼久。
按照沉宴的說法,應當只是查一下少年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