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跳下馬。
他看著那坐在桃花樹下,不斷有桃花瓣落在身上的老人——這老人的長相,很眼熟啊!
如果頭髮再多一點,下頜的發須再長一點,身形再清癯精瘦一點,那麼,就和常年蹲在鎬京扶搖殿中,用一支筆、一張紙,記錄滿朝文武八卦事,世間基本沒人敢招惹的太史令魯步崖是長得一模一樣了。
那麼,這位老人,就是那位嘍?
曾經的國子監副山長白長空,這些年來,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國子監山長正職!
那位地位特殊,手段特殊,讓朱崇等文教大佬都難以下手,不敢承諾讓白長空上位的大胤國子監山長,魯青羊!
一個常年在外溜達,美其名曰‘遊學’,實際上不知道在搞些什麼古怪勾當的,魯青羊!
數十年前,曾經在國子監的學術辯論大會上,和對手吵得火冒三丈,拎著一柄戒尺當長劍,一個人打翻了數百國子監教授、博士,更將趕來彈壓的數千禁衛,一劍轟趴在大街上的魯青羊。
精讀諸子百家,學識堪稱國朝第一,壓得文教諸多大佬氣急敗壞,卻對他無可奈何的,魯青羊。
哦,對了。
隨著盧仚在鎬京的地位不斷拔高,隨著他的權柄日重,能夠接觸的資料越來越多,他對魯青羊的認知,也在不斷的加深。
這是一個精研諸子百家,卻將六聖十九賢六十三達文教諸多世家的先祖,貶斥得一塌糊塗,說那些‘聖人’、‘亞聖’、‘大賢’、‘賢達’等等,盡是‘文賊’,令得諸子百家的徒子徒孫幾乎暴動的異端老先生。
嗯,根據守宮監的絕密檔案。
這位老先生常年在外奔波,他的主要工作,不是‘遊學’,而是……‘挖墳’!
歷朝歷代,在大胤之前諸多國朝,那些勳貴世家的祖墳……老先生對這些古老的陵墓,有著極其強烈的,近乎於癲狂的興趣。
沒錯,應該是這位老先生了!
盧仚想起了,盧旵跑去胤城皇城門口,揭招賢榜的時候,掛在腰間的兩顆黑驢蹄子!
那是用來挖墳的時候,鎮壓邪祟的玩意吧?
“挺專業的!”盧仚在心中破口大罵——所以說,盧旵當年丟下盧仚,跑得無影無蹤,十年沒有任何音訊傳回來,以至於盧氏族人都以為他死在外面了……
他是跟著魯青羊,去挖人祖墳去了?
盧仚的手指頭有點發燙,有點抽抽,他很想握緊拳頭,對魯青羊做點什麼。
那些年啊……
盧仚吧嗒了一下嘴,那些年,在天恩侯府的后街,在那小小的院子裡,盧仚的小日子……罷了,不提了。
如果不是盧仚還有幾分小神異,換成任何一個旁的六歲孩童,被盧旵這麼玩一把,早就嗚呼哀哉了罷?
手癢癢,怎麼辦?
樂喜從馬車裡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他看了看盧旵,然後看向了坐在大桃樹下,一身仙風道骨,氣質飄逸出塵的魯青羊。
魯青羊手捧書本,好似沒看到盧旵、盧仚、樂喜一行人一般,曼聲講著文章。
他正在講的,是兵法。
所謂‘朝氣’和‘暮氣’的定論,以及如何在行軍打仗時,運用‘朝氣’和‘暮氣’克敵制勝。
不得不說,魯青羊的才學,真正是大胤頂尖的水準。
盧仚也讀過一些兵書,對一些兵法,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是站在這裡,聽了魯青羊隨意的幾句評點,盧仚就覺得,腦子裡豁然開朗,似乎對一些兵法運用,就有了新的領悟。
盧仚看看盧旵。
難怪他能夠在皇城裡,將包括朱崇等文教大佬在內的文武官員,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忽悠了一個大司馬的官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