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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去看看。”鵑姨說,一面揚著聲音喊:“阿花!阿花!”

聽這個名字,我以為她在叫小貓或是小狗,但應聲而來的,卻是個十四、五歲,白白淨淨的小丫頭。鵑姨要她給我倒盆洗臉水來。我這樣被人侍候,覺得有點不安,想要自己去弄水,鵑姨說:“這兒沒有自來水,只有井水,你讓她去弄,她整天都沒事幹。”後來我才知道阿花是鵑姨用五千元買來的,她的養父要把她賣到高雄的私娼寮裡,鵑姨就花了五千元,把她接了過來。洗了臉,我真的有點倦了。在火車上一直想著和端平的事,根本就沒闔過眼,現在確實累了,連打了兩個哈欠,鵑姨問我要不要吃東西?我在火車上吃過兩個麵包,現在一點都不餓。鵑姨拍拍我的肩膀,就出去了。我關上房門,往床上一躺,那簌簌的稻草聲使人鬆懈,那觸鼻而來的草香也令人醺然。我闔上眼睛,端平的臉又跑到我的腦中來了,我猜測著他找不到我之後會怎樣,又懊惱著不該輕率地離開他,帶著這種懷念而忐忑的情緒,我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我做了許多個夢,斷斷續續的。每個夢裡都有端平的臉,他像個幽靈似的纏繞著我,使我睡不安穩。然後,我醒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從視窗透進來的斜斜的日光,然後我看到窗外的遠山,和近處牛欄的一角。一時間,我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我轉側了一下,從床上探起半個身子來,於是,我看到阿花正坐在門邊的椅子裡,在靜靜的縫紉著什麼,看到我醒來,她立即站起身,笑吟吟的說:

“你睡了好久,現在都快三點鐘了。”

是嗎?我以為我不過睡了五分鐘呢!我下了床,伸個懶腰,發現洗臉架上已經放好了一盆清水,沒想到我下鄉來反而被人侍候了。我望望阿花問:

“你縫什麼?”“窗簾。阿德哥到高雄買來的。”

我看看那毫無遮攔的窗子,確實,窗簾是一些很需要的東西,鵑姨想得真周到。洗了臉,梳梳頭髮,鵑姨推門而入,望著我微笑。“唔,”她很得意似的說:“睡得真好,像個小嬰兒,餓了吧?”不錯,我肚子里正在咕嚕咕嚕的叫著,我帶著點怯意的對鵑姨微微一笑。還沒說什麼,一個“阿巴桑”就託著個盤進來了,裡面裝著飯和菜,熱氣騰騰的。我有些詫異,還有更多的不安,我說:“哦,鵑姨,真不用這樣。”

“吃吧!”鵑姨說,像是個縱容的母親。我開始吃飯,鵑姨用手託著頭,津津有味的看著我吃。我說:

“鵑姨,你怎麼沒有孩子?”

鵑姨愣了一下,說:“有些人命中註定沒有孩子,就像我。”

“你喜歡孩子嗎?”我再問。

“非常非常喜歡。”鵑姨說,慈愛的望著我,彷彿我就是她的孩子一般,忽然間,我瞭解了鵑姨的那份寂寞,顯然她很高興我給她帶來的這份忙碌,看樣子,我的來訪給了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吃過了飯,鵑姨帶我去看她的花圃。室外的陽光十分厲害,我戴上草帽,鵑姨卻什麼都沒戴。我們走過廣場,又透過一片小小的竹林,林內有一條踐踏出來的小路,小路兩邊仍然茁長著青草。竹林外,就是一片廣闊的花圃,四面用竹籬笆圍著,籬笆上爬滿了一種我叫不出名目來的大朵的黃色爬藤花。籬門旁邊有一架老式的,用人工踩動的水車,這時候,一個赤著上身的男人,戴著斗笠,正俯身在修理那水車的軸,鵑姨站住說:“怎麼樣?阿德,壞得很厲害嗎?”

阿德迅速的站直了身子,轉頭看看我和鵑姨,把斗笠往後面推了推,露出粗黑的兩道眉毛,搖搖頭說:

“不,已經快修好了,等太陽下山的時候,就可以試試放水進去。”他站在那兒,寬寬的肩膀結實有力,褐色的面板在陽光照射下放射著一種古銅色的光,手臂上肌肉隆起,汗珠一顆顆亮亮的綴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