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長大的,領教過充軍發配,家破人亡的苦痛,付出過沉重的代價。後來,竇家倒了,掃地出門,梁家平反,重新輝煌。也許看透了外戚家的興亡榮枯,都是須臾間事,梁商備受外戚之苦,稍有自律,不敢作孽,直到臨死,也沒敢炸翊。梁冀則不同了,只知道外戚之得便宜,有後臺,所以,恣意妄為,毫無顧忌,缺乏最起碼的自知之明,最後自取滅亡。這樣,梁商辛苦苦打下的基業,一轉眼間,就在自己的第二代手中敗了家。掘墓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在中國封建社會里,兒子敗壞老子的遺產,孫子顛覆祖輩的根基,屍骨未寒,江山易色,魂幡尚飄,舊調新彈。歷史的顛覆,有時也來得太快,這也是所有第一代創業者始料不及的悲劇。一個土財主,出了個敗家子,頂多破產而已,而偌大政權,毀在敗家子手裡,那就是國破人亡的災難了。
《後漢書》這樣描寫梁冀:“為人鳶眉豺目,洞精矘眄,口吟舌言,裁能書計。少為貴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滿,彈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又好臂鷹走狗,騁馬鬥雞。”如今,能知道“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是怎麼一個玩法者,大概是找不到的了。
李汝珍寫《鏡花緣》,就感慨古代若干遊戲技藝的失傳;有一次,我聽一位研究清代宮廷的學者,論及時下的古裝電視劇,大搖其頭說,不是哪一點不像,而是壓根兒就沒有一點像。不過百年之隔,就生疏如此,漢代花花公子們的遊樂,更是無法知悉。但以今譬古,估計也相當於現在流行的按摩,桑拿,蹦迪,酒吧,高爾夫,彈子房,卡拉OK以及三陪小姐的全套服務吧?
從這些細節來看,梁冀只能說是一個活生生的吃喝玩樂的衙內,如果僅此而已,他老子在地下也就可以長眠了。但是,從古至今,又有幾個衙內僅僅滿足於吃喝玩樂這四個字呢?權力這東西,是首先要把握在手裡的東西。梁冀倚靠著他當皇后的妹妹,長期獨攬大權,達二十多年,簡直到了“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地步。當他炙手可熱時,“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吏人齏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國,廣求異物。”
有一個叫士孫奮的扶風人,很有錢,梁冀打他的主意,把自己的坐乘,連馬帶車強行抵押給這位富翁,要貸款五千萬。這種勒索,與明搶也無什麼差別。士孫奮沒法,不敢不借,但借也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還。於是,給了梁冀三千萬,以求消災。哪知梁冀大怒,給你臉,你不要臉,於是一紙公文把士孫奮告到了扶風縣,誣陷士的老孃,曾是梁府替娘娘管私房錢的女婢,偷了他們家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跑在外的。官府哪敢忤違梁冀,他怎麼說,就怎麼辦,“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
所以,大臣黃瓊上疏:“諸梁秉政,豎宦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遷,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勢迴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其實,黃瓊敢於這樣冒犯梁冀,是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才直言不諱地向皇帝說出了真相。但是,封建社會的最高權力中,外戚能把持朝政,為非作惡,而有恃無恐,通常,那個做皇帝的男人,不是年齡太小,童稚無知,被控制操縱,便是昏庸無能,行屍走肉,被矇蔽愚弄,由此,便知道黃瓊疏上以後,說了等於沒說,屁事也不頂用的。外戚,是一個古老的話題,司馬遷著《史記》,專門有《外戚世家》一章,說明了自遠古起始,中國統治者的母族和妻族的姻親們,染指權力,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政治現象。
“裙帶風”考(3)
現今的世界上,除了歐洲保留王室的國家,尚會有後妃的外戚外,其他國家的領袖,都有任期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