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世榮玩煙,孫妙眉玩煙盒,她將煙盒開啟又合上:“我在裴本懷那見到她了。”
邵世榮不置可否。他手裡玩的那根菸被他捏得開膛破肚,菸絲撒了滿手。邵世榮拍拍手掌,指了指地上的衣物:“幫我把手機拿過來。”
孫妙眉下床,摸到了邵世榮的手機,遞給了他。
邵世榮按了幾下,撥通裴鴻衍的號碼。
“世榮。”
邵世榮低頭看著孫妙眉,後者放棄了煙盒,來玩邵世榮的手掌,她在邵世榮的指縫裡找到一根菸絲,捏著放在鼻下嗅了嗅。邵世榮拿下嘴裡的煙,塞到孫妙眉手裡了。
“我沒有找到甄沛瑩。”
“……”那頭裴鴻衍沉默了一陣,他後說道:“你已經幫了很大忙了。”
邵世榮道:“你不要太低沉,我再想辦法。”
裴鴻衍應了一聲,卻道:“世榮,成王敗寇,我已經認了。”
邵世榮不以為然,他寬慰了裴鴻衍幾句,把電話掛了。
裴鴻衍已經像個遲暮的老人似的昏昏沉了。他坐在家裡,H城的七月悶熱無雨,白天的時候太陽亮得刺眼,庭院裡一顆老樹懨懨地蒼翠著。裴本懷也吸菸,菸灰缸旁擺著張未寫完的筆墨。是潦潦草草的《和子由澠池懷舊》。
裴鴻衍仰頭躺在沙發上,他該做的已經做完了,他有大把的時間回味已經過去的前半生。
邵世榮和裴鴻衍不同,他心中是另有打算,他見過裴鴻衍呼風喚雨的模樣,不相信他會就此潦倒。
邵世榮又看了一眼孫妙眉,走出門去。
☆、敗絮本懷玉
宋思明敲了裴本懷的門,門是半開的,裴本懷站在落地窗前,巨大的外灘景色,無數高聳摩登的建築組成一隻兇狠殘暴的城市野獸的模樣,而這隻野獸在裴本懷低垂的眼光裡蟄伏著,裴本懷居高臨下,看上去這座城市都在對他一人臣服。
宋思明對著裴本懷高挑細瘦的背影道:“裴德打電話說,屋子已經收拾好了,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搬過去。”
裴本懷轉過身,他走到寫字桌前,隨手拿了一份檔案看著,口中說道:“這個老東西。”
裴家歷經百代,到現在只是裴崇這一支在撐著家業,其他的,都是些依附的寄生蟲罷了。幾個忠良勤懇的不算,剩下的那些,最是天下懂得識時務的俊傑——裴鴻衍在時他們依附裴鴻衍,裴鴻衍倒了,他們就急攘攘地找下一個主人了。
裴德算是個中表率。裴本懷微笑,當初這位裴家長輩,還在過年的家宴上驅趕過他呢。
裴本懷對宋思明說:“你回他,等他把宅子裡不乾不淨的東西清理完了,我再回去。”
宋思明點了一記頭,關上門離開了。
裴本懷手中還拿著份檔案,是在水一方的轉賣合同,他在最後一頁簽了字,把合同合上扔到一邊了。
合同在寫字檯上滑了幾公分,撞上了一臺日曆,裴本懷歪頭看看,今天已經是十號了,這個日曆還翻著九號那一頁。日曆是傳統的那種,下面一行加粗的小字型寫著九號當天的黃道運程。這臺日歷,還是這間辦公室的上任主人裴鴻衍留下的。
裴本懷揚手把這頁撕了,露出七月十日的運勢來。
“吉神宜趨:陰德、時陰、三合、六儀、玉宇。”
“凶神宜忌:厭對、招搖、四窮、重日。”
裴本懷也只是粗粗看了,也沒有細細核對今日的行程是否衝撞了這些忌諱。他實在是不信這個的。他也念過佛經,參過道義,但翻過看過,也就罷了。他覺得這世界上沒有神靈,就是有,也不是救人的神。神不會救人,神以萬物為芻狗的。
不過裴本懷倒是有點喜歡西方信仰裡《舊約》的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