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棠,我求求你,千萬千萬別開槍!扣動扳機何其簡單,但奠定一個根基何其困難,你若是與季雲卿結下了弒子之仇。那勢必只有離開英租界,……更甚要離開上海灘,……為了一時的痛快,把自己逼出局去,有這個必要嗎?再說……再說你要是遠走他鄉,我該怎麼辦?!”
季十一落下了眼皮,繼而又埋低了頭,再接著……幾欲離去,可又想起自己無法挪步,連走開的權利都沒有。白氏情侶真厲害,一個傷人於無形,另一個用槍指著對手的頭,變相的逼迫別人觀摩殘忍節目。
白九棠聽不進任何勸慰,直愣愣凝視著前方的少年人,冷酷的眼睛上下掃視,挑選著適當的射擊部位。在這種時刻,女人的話語跟聒噪的雀鳴一樣,無法注入盛怒者的心田。
他的心思擺在懲戒之上,欲讓越界的人好好記得今朝的疼痛,除了主體目標之外,尚目測著季門保鏢的站位。揣度如何避開致命的一槍。
失意的少年人,沉浸在落花流水共添悲的傷懷之中,無所謂生死傷亡,那低垂的臉龐,被帽簷遮蓋了起來,只剩下了緊抿成線的嘴唇,和收緊的下顎。
攜著燎原的熊熊大火,白九棠的視線凝固成冰,那顆執迷的心房,被殘酷的激醒,左右心室互相擠壓著,心驚肉跳的抽搐起來。
“季十一!抬頭!”他的嗓音高亢而顫抖。
槍口下的人莫名的一頓,漸漸掠高了下顎,尚未來得及端正頭顱,竟又聽得一聲喝斥。
“停!低一點!”
白九棠身後的允娘,及仰視著他的蘇三,都被這異樣的指令,惹得大惑不解、目瞪口呆。
當事人彷彿受到了蠱惑一般,沉醉於此,心無旁騖,連臉上的汗毛都直立了起來:“停!別動!”
季十一帶著龜裂狀的心房,木訥的伴著提線木偶,抬頭低頭,了無生氣。這個男兒興許也是一個後起新秀,一個情竇初開,不太機靈的英雄。
白九棠的眼瞳越輪越圓,眉頭越壓越低。充滿了矛盾和懷疑,體會著心靈受震的悸動。他猛然收起了槍來:“滾!!”
蘇三被這始料未及的完滿結局,驚得訥訥的扭轉著脖子。打算窺望製造奇蹟的源頭,白九棠突兀出手,攬緊了她的腰肢,從牙縫中迸出了低斥:“別看!”
說罷憤慨的高吼道:“季十一,別他**的再埋著頭髮傻,老子讓你滾!”
滿心疑慮的蘇三,仰視著白九棠下顎上的胡茬,是什麼讓執迷的他選擇了放下槍械?他為什麼不要她看??季十一是個妖怪?
她仰得頭昏眼花,乏力的圈緊了那赤luo的腰部,頷首靠進懷裡,瘋轉著腦筋。到底有什麼秘密?到底有什麼古怪?殺戮為何終止?一意孤行的念頭為何被斬斷?
身後傳來了動靜,季十一終於退開了幾步,再退了幾步,隨即帶著與蘇三同樣迷茫的心境,以及她根本體會不到的傷心,轉身大步朝轎車走去。
長青樓前一片迷霧,眾人面面相覷互看了幾眼,懵懵懂懂的在主人的召喚下魚貫走向了房內。
在白九棠拎著蘇三回房前,聽到允娘近身的一句耳語:“兄弟,嫂嫂站在你後面,看得清清楚楚。下點功夫把事情鬧明白,對你沒壞處!”
打著赤膊、赤腳的男人,甩上房門。丟開了鉗制於掌心的藕臂,“哐——”的一聲將左輪槍拍在桌上,拖了張靠背椅,坐在房間的正中,埋首搓了搓臉:“我要喝水!”
蘇三靠在牆邊,摸了摸被捏痛的手臂,怯怯的掠了他幾眼,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水遞上。
通宵達旦忙了一整晚,睡了不到一個小時,便迎來了登徒子上門“調戲”他的準妻,這是個什麼倒黴的時節?!白九棠擰緊了眉頭。接過手來一飲而盡,繼之厲聲吼道:“你給老子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