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愣了一愣,加快步子小跑了幾步,仔細聚焦辨認。蒼白的面板,靦腆的表情,感恩的眼神,那到底是誰?
距離鐵門三五米的地方,她停住了步伐,想起了杜月笙的囑咐:別獨自出門,一人在家要小心謹慎。
那邊廂見得她的身影,頓時露出了笑容,在她提防的眼神中,小心翼翼的喊道:“白太太,是我,趙阿水!”
“趙阿水?”蘇三在記憶裡搜尋著這個名字,抖著睫毛又朝鐵門走了幾步,怔視中靈光一現。原來是他,那個被冤枉的小流氓。
“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狐疑的走到了鐵門處,開啟門鎖拉開了半扇鐵門:“我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半個月嗎?”
趙阿水傷勢還未復原,行動有些遲緩,展開了感恩的笑意,舉著手裡的網兜說:“我回松江住了幾日,這是我娘讓我捎來的雞蛋!這東西太嬌氣經不起久存,我害怕它壞掉,到處打聽您的住址呢!”
蘇三的眼前晃悠著一大兜沾著雞屎的雞蛋,不由得啼笑皆非的蹙了蹙眉:“不必這麼客氣,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分內事!”
“白太太,拿著吧!!”趙阿水唯恐她要推脫,將那兜雞蛋突兀推向前來,差一點碰到了她的鼻尖。
但見碩大的蛋兜襲來,蘇三急忙退開身姿,在對方那迫切的注視下,不得不勾起淺淺的笑意,接過了手來:“真沉!你傷得不輕,這麼快就能提重物了?”
“鄉下人,命賤,好得快!”趙阿水憨然撓了撓頭。
蘇三聞言變了臉色,情緒不穩的揚聲說道:“誰說的!鄉下人怎麼了?我先生就是川沙鄉下的!不管是什麼人的性命都是矜貴的!”
此時此刻的她,無疑是敏感的,脆弱的,也是神經質的,“純樸的農村青年”就要如星隕落,無盡的哀思降臨,拉低了那秀眉的尾梢。
這番言論鼓舞了趙阿水,他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笑了笑,喋喋不休的開啟了話匣子:“是是是!您不但心好,連話也說得好!我這次是死裡逃生,福有雙至,在城裡有幸受您的恩惠,回鄉又喜逢奇人相助。我家在鄉下有間破破爛爛的旅店,平日也沒個人來光顧,生意清淡得堂前落灰,如今可好,來了個懂醫術的房客,我的傷好得這麼快都是拜他所賜。”
“喔……”蘇三拎著網兜,手上有些吃力,心不在焉的瞥了房子一眼,想要進屋去。
那邊廂如願送上了禮,看來有幾分興奮,絲毫沒察覺到她的心意,自顧自悶頭說道:“都說人不可貌相,我這還是頭一次親身感受到,誰知一來就來了一雙!!”說罷高興的朝蘇三伸出兩個指頭比劃著。
“什麼一雙?”蘇三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在心間暗暗嘆息。
此人心無城府、天真如少年,難怪洪門山主不肯收他。一個在城裡混得這麼不濟的人,拿什麼贍養鄉下的老孃呢?那間門可羅雀的旅店,怕是老婦人為了減輕兒子的心理負擔,苦苦撐著的一個空殼吧?如此想來,她卻上眉頭,為芸芸人世心酸起來。
趙阿水的腦瓜裡少了幾根弦,樂天得不食人間煙火,滿面喜色的介面道:“您啊!還有那位房客啊!!你們倆都是真人不露相,這不是來了一雙嗎!!您是好皮囊、好心腸,堪比楊門女將!”說著,他詞窮的頓了頓,訕訕然笑道:“那房客帶著半死的人懸壺濟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
蘇三被誇得一塌糊塗,想到那驢唇不對馬嘴的比喻,苦笑著擺了擺頭,朝房子走去:“走吧,我先把雞蛋放到廚房去。”
趙阿水點頭稱是跟著身後,伸出手去搶網兜:“哎呀,是我這木魚腦袋不好使,怎麼能讓您來拎呢!”
就在那一秒,蘇三猛然頓步,渾身的血液凝固。
思維在飛轉,秒針在逆行,往前撥回二十秒、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