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可能存在的隨行奸細,晚上的一番佈置決不能為他們所得知,一旦走漏了訊息,便前功盡棄了。
蘇錦最關心的莫過於范仲淹的大軍的位置,現在已經和敵軍遭遇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范仲淹的兵馬便是東風,只有得知了他的具體位置,蘇錦才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問及狄青,狄青胸有成竹的道:“今晚必有訊息到,蘇大人大可放心。”
蘇錦道:“訊息如何進來?谷口外定然已經為賊兵斥候所監視,怕是不易進來。”
狄青笑道:“跟西賊周旋,焉能不做周詳的準備,延州飼有軍鴿數十,如今之事非軍鴿傳信不能傳訊,今夜必有軍鴿送信來到;不瞞你說,隨我同行的馮都頭便是我延州都部署的軍鴿隊都頭,今日已經放飛信鴿問詢,晚間軍鴿必回。”
蘇錦鼓掌大笑道:“好厲害,虧你們想的出來。”
狄青哈哈笑道:“這可不是卑職想出來的,隋唐前朝飛鴿傳書便已經有了,其實用處也並不大,西賊刁鑽的很,軍中亦飼有鷂鷹,專門捕捉我軍中信鴿,獲取情報,所以重要軍務訊息已經不能再用信鴿傳信了,不過這次乃是夜間飛鴿傳書,唯有馮都頭所攜之靈鴿‘黑羽’方可勝任,這黑羽機敏異常,馮都頭可是拿它當寶貝看的,這回但願它能不負眾望。”
蘇錦愕然,鬧了半天還是沒個準譜,這年頭打仗都是估猜摸著打麼?都沒個準信,真是叫人鬱悶。
蘇錦的鬱悶沒持續多久,後半夜帳外腳步震動,狄青帶著馮都頭不經通報便闖了進來,一疊聲的道:“蘇大人,訊息到了,訊息到了。”
蘇錦本就和衣而臥,聞言一骨碌爬起來,將狄青和馮都頭讓進帳內,那馮都頭手中捧著一隻全身漆黑一團的信鴿,信鴿的腿上綁著一隻竹筒。
蘇錦大喜道:“這畜生果然神駿,將來要給它記上一功,好米好谷的伺候著。”
那馮都頭黯然道:“蘇大人,怕是不必了,哎……”
蘇錦道:“怎麼了?怎麼哭喪著臉?”
馮都頭下來了,雙手將那鴿子捧到燈光下,蘇錦仔細一看,但見那鴿子的背上溼潤反光,伸手輕輕一抹,指頭上全是鮮血,原來這鴿子受傷了。
“靈鴿不負使命,不消說是半路上遇到了敵軍的鷂鷹,想必是拼死脫離了鷂鷹的捕捉,終於逃脫完成使命,真是一名盡忠職守的好士兵。”狄青嘆道。
蘇錦對這鴿子肅然起敬,小小一隻鴿子,比世上的很多人都強上許多,在鴿子的世界裡,完成任務飛回主人身邊乃是它唯一的信念,而在人的世界裡,遇到強敵之時背叛、貪婪、猜疑、卑躬等等情緒會成為主導,說人不如這扁毛畜生也許有些偏激,但也不能說毫無道理。
說話間那鴿子頭一歪便血盡而亡,馮都頭滿臉是淚,孩子般的嚎啕起來。
狄青喝道:“哭什麼哭?早就跟你們說過,出來打仗便要時刻準備送了這條性命,黃沙百戰死,馬革裹屍還,若能死在戰場之上便是咱們當兵的榮耀;這鴿子力戰而死,死的其所,又何必做小兒女之態?他日我狄青若是戰死沙場,你們若是哭哭啼啼的掉一滴淚,以後地府見面咱們就不是兄弟。”
馮都頭忙抹乾眼淚,挺胸稱是。
蘇錦聽著狄青一番言語,心中波瀾大起,這世間到底並非盡是墨吏貪官,像狄青這樣為國為民之人才是主流,惟其如此才能使大廈穩固,不致傾覆。
沒時間多做感慨,蘇錦解下竹筒,燈光下展開竹筒中的紙條,上面寥寥數語寫道:“五千人馬將屯於敵後四十里柳屯寨,爾等開戰之時烽火為號,一個時辰內便可馳援。”
蘇錦道:“這是範大人的字麼?”
狄青拿起紙條在燭火上烤了烤,頓時落款顯現,‘朱說’二字小楷顯於空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