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望什麼。你雖是一員猛將,但心不在我這,遲早是要回右軍的。我只不過看在將才難得的份上,勸你一句……”
他眼中精光一閃。
“——裝神弄鬼容易,領軍作戰卻難。沒有幾個將軍能忍受屬下以這種方式集聚人氣的。動搖軍心者斬,你那腦袋,已經搖搖欲墜了!”
是啊,如此神神叨叨,怎有花木蘭上輩子英勇殺敵、帶著一群殘兵弱將闖出一條生路來的讓人喜歡?
如此髒汙不堪,豈不是就是疫病的根源?
他們是軍人,國家的機器,作戰的工具,只要打好仗,聽好指揮,做上將們吩咐的事就行了。當國家需要時,他們散盡家財,購買軍備,為國家而戰;當戰死沙場時,他們的武備傳遞給下一個需要的同軍,為國家節約資源……
可是人呢?
人在哪裡?
人也好,感情也好,真的是不需要的東西嗎?
不,不是的。
若感情不需要,有誰會為了這樣的冷酷的國家奉獻生命呢?如同王副將、夏將軍,如果這些將軍毫無感情,那花木蘭不會活下來,她也不會活下來。
只是,這種東西在軍中,是類似於“軟弱”的枷鎖罷了。
賀穆蘭想到了這一點,分外的為自己感到悲涼。
落到一個甚至不是漢人治下的時代,過著自己完全不想要的生活,堅守著僅剩的一點價值觀,卻還要不停的被人提醒這是“不合時宜”的。
人心哪裡有“不合時宜”這種事呢?倘若過去覺得溫暖的,現在應該也覺得溫暖。倘若過去覺得厭惡的,就算是後世也會覺得厭惡。
她想,她永遠做不了花木蘭這樣的人,因為她已經有“覺悟”和“忍耐”的天賦,而她,恰恰就是那個“堅守”之人。
“即便如此,下次有人如此請求,卑職也還是會去的。”
賀穆蘭看著庫莫提和周圍幾個親兵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咬了咬唇,開口說道:“眾位將軍出身高貴,可能不知道這些普通士卒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我曾去過上黨郡的某個鄉間……”
賀穆蘭開始說起丘林莫震家鄉的故事。
她並沒有說丘林豹突的事情,若是“逃脫兵役”在十幾年後天下承平時期都尚且是死罪的話,在這個每天征戰不休的情況下,說出丘林莫震這種沒發生的事情就是在給人家添麻煩。
所以她改名化姓,說了在那一個鄉間見到各個軍戶家的事情。
拓跋燾雖然才登基沒多少年,但確實仗打了不少。北方鮮卑軍戶聚族而居,使得徵兵人數變少,朝著拆戶南遷的事情庫莫提自然不會不知道,所以賀穆蘭剛剛開始講起那個故事的時候,庫莫提就已經意識到了她說的是南邊的新軍戶們。
賀穆蘭說到某個婦人第一次送走孩子時,還有皮甲鐵矛可用;第二個孩子的時,舊皮甲和長槍;第三個孩子,只能將布縫的厚厚的,當做布甲。槍也只是打了一個槍頭,尋人找了根臘杆。
第四個孩子不得不出徵時,家中已經連吃飯的餘地都沒了,自然不能準備什麼東西,那孩子只能帶著幾身破舊單衣,就這麼赤手空拳的走到軍營裡去。
誠然,此時地廣人稀,國家分配給軍戶的功勳田面積廣大,可是這裡是北方,種的糧食一年才能收割一次,朝中不停徵戰,軍戶家根本沒有什麼壯丁種田。漢人得了分配的“均田”還能好好種田,交稅納糧,可軍戶之家坐擁面積廣大的田地,卻面臨無人可種的窘境。
軍戶是不用交稅,也不用服徭役,可是依然還是要納糧的,再加上男丁一個個被送上戰場,回來的不過小半,家中老弱婦孺守著這些糧食,堪堪夠上交國家那份,哪裡還有盈餘?
“軍中兒郎拼命,無非是想保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