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殺我?”
“不是,我只想跟你玩一個遊戲。”
遊戲?什麼遊戲?
“我喊開始,然後你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跑。我會一直數數,當我數到三十的時候我就會對著你的背影開槍。如果你運氣好,沒被我打中,那麼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從此各走各的路。”
“那如果我被打中了呢?”我悽然地問。
“如果你不幸被打中,我就用這把槍對著自己的心臟開一槍,為你報仇。”
我的神經霎時像是浸了王水的玻璃絲,在一根一根地斷掉。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玩這個殘酷的遊戲。
“其實,你我都有一半的活命的機會。不過你別以為我是在嚇唬你。我絕對會盡全力瞄準目標發射子彈。”
原來如此。他想把我的罪過交給命運來審判。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瞭解敏之。他就是我媽說的那種外表冷漠而內心卻熾熱無比的人。一旦燃燒起來,具有毀滅一切的力量。這次他不會手軟的。
“準備……”他舉槍。
十八。1
“準備……”敏之發令。
我只覺全身軟成一團棉花,汗珠滲上額頭,近乎絕望地瞧著他,說:“必須這樣?”
“你有一半的活命機會。你自己把握。〃 敏之的眼神依然那麼決絕,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
視線和視線交匯在一起。陽光凝固,結成一根根的金刺,扎遍我全身。
突然,從敏之的後方出現了一個人,急奔至我倆面前,伸手握住敏之的槍,大聲道:“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是健之。他一直躲在我們身後偷聽我們的對話,只是我們都沒有注意到。
“你為什麼要阻止他?”我轉臉對著健之說道。我們之間也還有話要交代。
“阿梅,他是想殺你,想殺你啊!”
“那你呢?難道你不恨我?”
“我?”他緊咬嘴唇,“恨。我恨你玩弄了我們兄弟三人的感情,恨你自欺欺人,恨你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也恨自己這麼心甘情願被你騙,居然狠不下心看你得到報應。恨你跟我都這麼沒用!”他終於不再只是個男孩。
一捧澄瑩如雪的淚花,在健之的眼眶裡危險地晃動,簌簌地掉下來,砸在幾株蔥綠的小草上。小草承受不了這淚水的沉重,紛紛彎下腰肢,貼著泥土疼痛地掙扎著。
那是健之的淚。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的健之的淚。那個永遠擁有春日楊柳般明亮、清澈微笑的男孩,在這片斜陽西下的草場,竟也流淚了。流出那麼一段悽絕哀絕的淚,像一匹被撕裂的綢緞。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告訴他:“健之,是你以前太天真了,所以才會被我騙。相信經過這件事以後,你應該瞭解女人了吧。那些你所喜歡的、表面上顯出對你很好樣子的女人,會殺你於無形!”
健之淚光璨璨,說了一句:“我不怕被騙。我只怕你執迷不悟。”
我的心口像被塞進一塊花崗岩,沉重得不能移步。他說他不怕騙。他說怕我執迷不悟。他挺身而出。他阻止敏之。他……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行了,健之,你讓開。你有你的選擇方式,我有我的選擇方式。”敏之伸手將健之推開。然而健之又撲了上來,說道:“我不許你做這種蠢事。”
敏之猛地抬起槍口對準了健之的腦袋,冷冷地道:“如果你再上前一步,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健之一呆,腳步驟停,絕望得如一隻垂死的動物。
無可避免。我調轉頭,不等敏之說“開始”,用盡所有力氣奔跑,同時聽到背後敏之數數的聲音:“一,二,三……”
沒命地跑,找不到方向地跑,景物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