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孔晟鬆口低頭,楊奇心裡勃然的怒氣也就漸漸開始消散,其實他今日的暴怒多半還是在演戲,他還不至於為了一份未成型的表文而大動干戈,只是孔晟的“奇思妙想”讓他大為警惕,必須要震懾住這小廝,要將他這種念頭消滅在腹中,不允許出現第二次!
若是讓楊奇知曉孔晟的表文早已託司馬承禎帶走,要由郭子儀代為轉呈朝廷,楊奇絕對會暴走,說不定真要對孔晟下死手!
遷都金陵,看上去非常荒誕和不切實際,即便是上達朝廷,皇帝和那群大臣也斷然會嗤之以鼻、當成笑料;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事無絕對,萬一新皇因此動了遷都金陵的念頭,將整個朝廷權力中心轉移在江南一地,那麼,對心懷野心的楊奇來說,這無異於滅頂之災!
事實上,若是有中-央朝廷坐鎮江南,楊奇如何還能實現藩鎮割據?只要他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成為天下共討的國賊亂黨!
“你心繫國難,倒也不失為赤子之心,這一點,本官很欣賞。但是,你且要牢記,國家大事,不能私自妄議妄言,否則便會招來無妄之災,甚至是殺身之禍!”楊奇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頗有苦口婆心教導晚輩的姿態。
孔晟心頭冷笑,嘴上卻恭謹道:“孔晟受教了!”
楊雪若扶著母親鄭氏在廳外,聽得廳內父親與孔晟針鋒相對的對話,心內有些心驚膽戰。她本來以為父親召喚孔晟,為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卻不料另有因由——竟然是孔晟的一篇文章,引發了父親的怒火?不惜傳召到府,當面教訓於他。好在孔晟沒有堅持下去,受教聽命,這才讓女孩鬆了一口氣。
鄭氏則峨眉輕皺,她覺得丈夫此舉有些太小題大做了,孔晟一篇痴心妄想的稚子文章,又何必管他?
母女倆相府進入廳中,楊雪若嫵媚清澈如水的目光落在孔晟的身上,而鄭氏的打量依舊是隱藏著淡淡的輕蔑高傲。與女兒不同,鄭氏對孔晟的惡感根深蒂固,她很難因為幾篇詩文就改變對孔晟的看法。
孔晟深吸一口氣,深施一禮:“孔晟見過夫人、小姐!”
在楊府之中,面對楊奇之妻,孔晟無論如何還是不能失禮的,一旦失禮,對於此刻的孔晟來說,就是授人以柄埋下隱患。
鄭氏沒有理會孔晟,走向丈夫,道:“夫君,黃口孺子妄言國政而已,你又何必動氣?”
楊奇掃了自家夫人一眼,心說你婦人之見、根本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不把孔家這小廝放在眼裡,真是大錯特錯了!這小廝能產生請都金陵的想法,視野心胸謀略絕非常人可及。
“孔晟,坐下說話。”楊奇心頭的怒氣既然消散,愛才和圈養為己用的念頭就再次泛起,他故作溫和地擺了擺手:“既然來了,就留在府中一起用晚膳吧。”
鄭氏眉頭緊蹙,她沒想到,丈夫竟然會留孔晟用膳。這可是超規格的待遇和親近,說明在他心裡,孔晟的地位越來越高了。
鄭氏心下大為不滿,卻也不能當眾跟丈夫反駁。
楊雪若卻歡喜無比。父親肯讓孔晟留下用膳,這分明是不拿他當外人了——若是這樣看來,自己跟孔晟之間就有很大的可能花好月圓了。
見孔晟還在痴傻地站著,楊雪若嫣然一笑,柔聲道:“孔晟,快坐下吧,還站著幹嘛?”
孔晟故作猶疑,心裡卻謹慎無比。他知道楊奇對自己曾經動了殺念,若是再有風吹草動,必然觸發強烈反彈,由不得他不小心。
孔晟向楊奇深施一禮,然後貌似恭敬地坐在了下首。
楊奇開懷大笑,渾然忘卻了方才兩人談話的綿裡藏刀和殺氣騰騰,他或是意味深長或是溫和有禮地與孔晟隨意交談著,詢問他最近的境況,在這些問題上,孔晟並沒有撒謊,而是照實應對。
他的人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