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歡吃野棗,可是很難弄到。
熟透的野棗掉到地上的響聲時經會換來我們一聲長嘆。
因為樹上有個喜鵲窩,常有很多鳥兒結伴來嬉戲。棗兒一熟,就早早地被麻鵲、喜鵲和燕子們啄食了,掉到地上的多半是殘核。有時碰巧,我們也會在樹下撿到還剩半塊果肉的,就會在衣角上擦擦,用門牙咬出一點果肉,嘖嘖嘴巴解解饞。僅此而已,從來沒有過別的奢望。
但已經十三歲的哥哥不滿足於只吃鳥兒的殘羹剩飯,他要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那天,屋後張家三姐妹大群、二玲和三紅都在我家玩,還有別的孩子共七八個,誰不想嚐嚐這樣高高在上的難得的野棗?大家一個勁地慫恿我哥。
大群那時正對我哥有濃厚的興趣,那時的孩子似乎很早熟,才十幾歲的男孩女孩,就一肚子的心思和鬼點子。在哥哥決定爬樹之前,大群有點擔心,明顯表現出與我哥之間的關係與眾不同,小聲跟哥說:“不行,太危險了,不是開玩笑的,這棵樹從來沒人爬過。”
但是,夥伴們的集體智慧遠遠勝於大群一個人。大姑家的大表哥從前就喜歡過大群,大姑還託人提過親。農村女孩早早就由父母張羅著訂個合適的婆家,不急著結婚,兩家人以親家相處,等孩子長大成人才過門。可大群卻公開表示不喜歡大表哥,弄得大表哥在村裡很沒面子,一直有點耿耿於懷。
這時,大表哥冷嘲熱諷地說:“哎喲喲,大姑娘哎,不嫌丟人哪,還沒過門就心疼啦。”
大群臉上一陣發紅,衝著大表哥說:“有本事你爬上去唄。”
“哎喲喲,如果我上去了,你心上人的面子往哪兒放喲!”
哥哥壓根兒就沒聽他們爭風吃醋,打著光腳丫,在手心用力吐點口水,雙手搓搓,就抱起棗樹躍躍欲試。
不像杏樹、桃樹、梨樹或椿樹的表皮那樣光滑,棗樹表皮非常毛燥,縱向還有裂痕,早前主幹上砍掉的小枝丫也收不緊口,疙疙瘩瘩的,橫堅都有皺摺。灰黑的樹皮不僅乾燥而且堅硬,即使戳在長有老繭的腳後跟上都很疼痛。你可以想像一下老松樹皮的模樣,對了,這棵野棗樹的皮就是那副德行。況且,棗樹枝丫上還是帶刺的。
爬上野棗樹的難度可想而知。
但是,哥哥不怕,哥哥向來就很勇敢。
別看哥哥細皮嫩肉,又能寫得一手好字,會刻出漂亮的春節年幅,村裡老人都認定哥將來一定是聞名四方的秀才。可是,哥在挑戰自我方面向來當仁不讓,什麼冒險啦、打架啦之類,哥哥慣常一副好把式。小小年紀名聲在外,村裡村外喜歡我哥的女孩有一大串。
在克服一些諸如大腿被樹皮劃破、飛螞蟻掉到身上之類的艱難險阻之後,哥哥成功了!他在第一根樹叉上站穩腳跟,相當得意地大聲宣佈:“好了!把長竹竿遞給我吧!”
勇敢的哥哥揮動著手上的長竹竿,那些剛熟的野棗兒“噼裡叭嗒”不停地往下掉。大夥撿著、吃著、唱著、跳著,大群和大表哥還時不時地伴著濃濃的酸醋味鬥著嘴,個個興高采烈,神采飛揚。多好啊!歷史上就沒有人可以像今天這樣,放肆地吃著這麼多小小的甜甜的野棗,往年都被鳥兒吃了……
這樣的好福氣是誰帶來的?大家衷心地誇獎起樹上的大英雄。
大群為了顯示自己有眼光,沒有看錯人,衝著我大表哥刺激開來:“怎麼樣?你也爬上去唄,沒人拖著你哦。”
棒極了!一會兒工夫就撿夠半個竹籃了,每人能分到好大的一份啊!
哥哥突然叫起來:“不好!有馬蜂!我好像捅到馬蜂窩了!你們快讓開,我把竹竿丟下去了。”
天啦!沒有比捅到馬蜂窩更恐怖的事了,“哥,快下來!”我衝著哥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