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拍電報,把能以、文錦他們都叫回來。”
辜鴻銘立即喝止:“不許去,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我死就死了,不要耽誤了兒孫。”
“那我去幫你煎中藥。”
辜守庸尋了個藉口,立即跑去電報局通知自己的兒女,讓他們趕緊來北平盡最後的笑道。
等辜守庸從外邊回來,卻見父親正躺在床上艱難看書,他把傭人叫來大聲呵斥:“老爺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還讓他看書?誰拿的書?”
“是……是北大的一個教授。”傭人回答說。
“咳咳,”辜鴻銘虛弱地發出聲音,“守庸,過來,幫我念念。我頭昏眼花,看不真切。”
辜守庸都快哭了,勸道:“父親,你安心養病吧,等病好了再看書。”
辜鴻銘道:“對我來說,書才是良藥。快念!”
辜守庸抹著眼淚,從父親手裡接過那本書,只見書名叫《槍炮、細菌與鋼鐵》,他立即翻開朗讀起來:“前言辜先生的問題。對於世界上不同地區的各民族來說……”
辜鴻銘一直在發燒,腦袋昏昏沉沉。但此時此刻,卻瞬間恢復了清明,他閉上眼睛,仔細聆聽著兒子朗讀,居然連續幾個小時沒有咳嗽。
辜守庸念得嗓子發乾,看看外面的天色說:“父親,先吃飯吧,我去幫你盛碗粥來。”
“嗯,去吧。咳咳咳咳……”
辜鴻銘再度大聲咳嗽,咳起來沒完沒了,不時吐出幾口帶血絲的濃痰。
父子倆就這麼一個聽,一個讀,有些關鍵地方還反覆閱讀。
整整三天過去,當辜守庸把書讀完的時候,辜鴻銘突然嘶聲大笑:“哈哈哈,好書,好書啊!咳咳……”
咳著咳著,突然就沒了聲息。
……
梁啟超的身體同樣不好,他患有尿毒症多年,一個月要往協和醫院跑好幾趟。
天津租界,後世的義大利風情街,有棟白色的小洋樓,梁啟超給這棟樓起了個好聽的名字飲冰室。
梁啟超已經辭去了清華的教授職務,因為他的身體撐不住,乾脆退居天津安心養病,同時撰寫這輩子最後的著作《辛稼軒年譜》。
又是一天早晨,梁啟超乘火車前往北平,到協和醫院例行檢查後,優哉遊哉地前往清華園見老朋友。
“任公,今天來得很早啊!”王國維抱拳笑道。
王國維本來去年就該跳水自殺的,可週赫煊的出現帶來了變化。他兒子沒有病死,兒媳沒有被親家接走,王國維更沒有因此和親家羅振玉徹底鬧翻。
於是,他還好好活著,沒有絲毫自殺的念頭。
梁啟超坐下飲茶道:“昨天我把明誠的新作讀完了,頗有感悟啊。”
王國維搖頭苦笑:“那本《槍炮、細菌與鋼鐵》比《大國崛起》還離奇,居然在講人類社會的衍化,似史而非史,我是不甚明白的。”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感興趣,”梁啟超笑著說,“明誠的專業論著,絕妙之處就在於高屋建瓴,站在雲霄之上俯瞰大地。你我寫的書,是管中窺豹,他的書則掌控全域性。明誠之才華,當世罕見,不得不佩服。”
王國維擺手道:“反正我讀得雲山霧罩,裡面各種外國名字,人名、地名、國名、族名……而且一個個又長得很,把頭都給我看暈了。”
“哈哈哈,以前研究甲骨文的時候,也沒見你頭暈過,”梁啟超笑著說,“明誠此書,我最欣賞的地方,就是他對於人類在歐亞大陸進化出的高度複雜文明,給出了一個從地理、生態、生產、醫學,到制度、文化和技術的長鏈條來解釋。而在書的最後一章,他分析預測了中國的未來。”
“哦?”王國維驚訝道,“我沒看到最後,他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