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似是想到什麼，趕緊對沈箏說道：

“大人您放心，這種稻穀雖然會被風機留下來，但咱們最後粒選之時，都是把其選出來的。”

篩種事大，關乎著來年的生計大事，他們自是不會蠢到在這上面耍心思。

沈箏見他模樣急切，笑著說道：“我自是相信你們。”

張里正見沈箏神情真切，露齒一笑，越發賣力起來。

一推一拉間，他還覺得不夠，開始唱起了熟悉的民謠：

“今年篩好種嘞——來年吃香米喲——”

糧倉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在一旁稱重的吳里正接起了龍：“誰家娃娃餓肚皮呦？我家娃娃白又胖哦——”

這首民謠在柳陽府口口相傳，但沈箏卻是第一次聽到，覺得新奇得不行。

歌詞通俗易懂，但囊括了普通百姓對生活最殷切的期待。

......

糧倉氣氛熱絡，縣衙後院卻如墜冰窟。

餘正青眯眼看著眼前三人，通身氣勢低沉。

李宏茂似是有些驚訝，垂眸想著些什麼。

年紀輕輕就沉穩不已的裴召祺，今日面上也蘊出了怒色，他的右手緊握手中毛筆，指尖泛白。

反應最為強烈的還屬方子彥，他似一頭暴怒的小牛，猛地站起身來，雙手一抬便想推站在最前面的靳展鵬。

“子彥，不可。”

李宏茂伸手攔住了他。

“師傅！”方子彥不解轉身，險些破音：“您別攔我！這幾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吃天高地厚！”

“......”

這比喻。

李宏茂聞言，一時之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本還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方子彥這句不是很恰當的比喻，緩和了下來。

但肖祿才與何鴻卓臉色還是不甚好看，論身份，就算他們不是縣學山長，那也是縣學老師，方子彥就算是山長的親傳弟子，那也該尊稱他們一聲先生。

癩蛤蟆？不知天高地厚？

這是一位後輩能與他們說的話嗎？

肖祿才的手指動了動，終歸是沒忍下來，想與李宏茂這位先生，理論理論方子彥這位“親傳弟子”的教育問題。

“李山長......”

“肖祿才。”

餘正青打斷了他沒說出口的話，“童言無忌，你沒必要與小子彥計較，反倒是你三人，年歲加起來早已過百，有些事，心中應當有數才是。”

“餘大人......”

肖祿才剛張了個嘴，又被餘正青打斷：“若你三人現在離去，本官權當今日沒見過你們。”

肖祿才兩回想說話都被餘正青噎了回去，他在心中怒斥，這位知府大人好生護短，素質堪憂！

到是靳展鵬聽了餘正青的話，起了心思，只見他腳尖微挪，眼見就要叛變，立刻被肖祿才拉住了袖子。

靳展鵬側頭看向衣袖，隨即雙眼一閉，抬手甩袖。

沒甩開。

靳展鵬眼中含怒，動了動嘴，難聽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他轉頭看向肖祿才，只見他眼中滿是不贊同之色，意味明顯：見風倒的牆頭草，毫無讀書人風骨！

靳展鵬翻了個白眼：牆頭草？他只是認得清形式，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罷了。

餘正青看著他們的小動作，挑眉：“不走？意思就是，這山長之位，你們勢在必得了？”

“學生絕無此意！”

靳展鵬答得乾淨又利落，順便朝李宏茂所在之處靠了靠，自己給自己劃分了陣營。

他在心中暗自懊悔，早知道就就不陪這二人走一遭了，險些把自己都給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