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放柔了許多。“你……除了一直縱容我行事,還幫我完善與鋪路的父親之外,你是第一個,沒有……僅僅出於好意,希望我得到旁人認同的人,若是早些年,我說不定還……”
越是這樣說,曲寧萱就越發慚愧:“我也不過是受流言誤導,對你存了偏見的庸人罷了,若非……根本就當不得你這些話。你非但沒怪罪我之前的無知與失禮,反倒這樣說,我……”
汀妧素來仇視人類,對雲出岫的話也頗為贊同。但見曲寧萱向雲出岫道歉,早已將曲寧萱當做自家人的汀妧想起雲出岫剛才的威脅,不由心生不滿,插嘴道:“玉璇姐姐,你說哪裡的話?聽見一個人很可怕,就不敢去靠近他,這不是人之常情麼?雖說世人常道聽途說,以訛傳訛,可無風不起浪的俗語,連我都明白,你又何須自責?”
“妧兒——”曲寧萱見她還敢犯雲出岫的忌諱,不由頭疼。
修真界一位德高望重,修為也位於頂點的前輩,應友人之邀,品評年輕一代的三大智囊,得出的結論是——君千棠“正”,蘇越卿“奇”,唯獨雲出岫,這位老者在“險”與“詭”兩字之間猶豫極久,遲遲拿不定主意。
寥寥四個字,道盡他們的性情。
君千棠出身天下第一的君家,無異於修真者中隱形的皇太子,君家有足夠的勢力與底蘊,讓他行方正之道,做仲裁之事。他行事縝密,面面俱到,不偏不倚,雖說做不到所有人都心服,但至少從明面上,誰都找不出任何把柄攻擊君家,哪怕是給宋景雯求藥,他亦是用摧心魔尊墨千寒的身份,還多佈疑陣,讓人聯想不到自己。為巧妙平衡諸多勢力,保持君家第一的名頭不墜,他屢屢用陽謀離間分化,手段高明之至。
蘇越卿出身兩大醫藥頂尖宗派之一的婆娑教,又生長於諸多女子之間,養成了八面玲瓏的性子,也練出了絕頂的錦心繡口。三教九流,男女老少,只要他想,都能很快地與之打好關係,雖這其中也有大家不願得罪婆娑教這等醫藥名門,刻意與之結交的原因,但蘇越卿的個人魅力也不容小覷。再說了,蘇越卿非但舌綻蓮花,行事也讓人覺得春風拂面,思維更是沒多少約束,每每天馬行空,奇謀迭出,讓人拍案叫絕,捉摸不透。
至於雲出岫……若以春秋諸子百家比擬,他當之無愧為縱橫家,世人厭惡他,這一點亦是緣由——無論怎樣做好心理建設,自我催眠討厭他討厭他討厭他,他過來是為了給明幽宮謀利,將你當做槍使……都沒有用。只要你給他說話的機會,聽他一分析利弊,就得按他的心思去做事,無論怎麼掙扎都沒用。誰會喜歡被看透?誰又喜歡在另外一個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何況雲出岫說話做事都太過鋒銳孤傲,張口閉口都充斥利益關係,連張虛偽的遮羞皮都不批,怎麼能假惺惺慣了的修真者頂層諸人喜歡得起來?
汀妧不知雲出岫的本事,曲寧萱卻是知道的,若是真惹怒了他,他若是直接在龍在野的登基大典上說了些什麼,破壞汐姒與蛟王的初步盟約,這可就……曲寧萱欠了汐姒提供藥浴的人情,自然不能讓他們難做,唯有無奈地賠罪,昧著良心說:“妧兒……沒經歷多少事情,心智尚幼,請……”
“不必說了,我什麼都不會做。”雲出岫輕輕搖頭,將視線移到一旁蔥蔥郁郁的大樹上,他神情一如往常,冷漠自持,心中卻浮現濃濃的悲哀之情。
剛才的話,他雖說得極滿,可唯有他自己明白,那不過是不再抱任何期望之後,習慣性的逞強而已。
若是無關緊要之人,聽從流言蜚語,視他如豺狼虎豹,他自然不會多麼在意,可……親近之人,卻也……想到這裡,他輕輕閉上眼睛,心中卻一片荒涼。
曲寧萱知雲出岫心中難過,卻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雲出岫本就是自卑又自傲的性子,對方因流言而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