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點的,一旦離開她們賴以生存的環境,很可能就變成了一攤毫無用處的軟體動物。於是他笑了:“呵呵,現在沒有,我爺爺那時候還是有狼的,後來就跑光了,林子也砍沒了,沒啥好看的。”
黃曉曉繼續問著下角村的風土人情,於鵬也盡力搜尋記憶中的故土影像,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竟也不覺得害怕,寬敞的轎車似乎成了他們露營的玻璃帳篷。一切都很平和自然,那場不期而遇的車子故障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不知道是誰先困了,也不知道是誰先睡著了,聊天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在二人的夢境裡。夜一點點深下去,時針指向午夜。
子時到。
於鵬突然感到車裡很冷,他被凍醒了。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頭來,藉著月光,於鵬看到車窗上蒙了一層薄薄的哈氣。真的很冷。黃曉曉身子略偏,外衣反扣在身上,已滑落了一半,髮髻鬆散,全無白領麗人幹練的樣子。於鵬正要伸手去替黃曉曉蓋衣服,突然感到一陣奇寒從背後襲來,硬生生的,從尾骨一直麻到後腦勺。他不敢扭頭,也不想扭頭,但一股奇異的力量將他的頭生生扭轉過去,直向對面的公路。
公路上月光慘淡,砂石路面坑窪不平形成無規則的漫反射。不遠處,有一個人,或者說,可能不是人。因為那幾乎只是一個影子,飄飄地,輕輕地,向車子這裡靠過來。
於鵬彷彿被蛇吸住的青蛙一樣,呆呆地看那影子飄,漸漸看清了,是一個紅衣女孩,似乎還揹著面目不清的旅行包,似走似飄,不見腿動,只見身行。於鵬的背麻得不行,一陣陣寒意直襲後腦。
紅衣女孩並沒有走到車子跟前,只是規規矩矩順對面的車道與於鵬的車擦身而過,向後“走”去。於鵬許久才噓出一口氣,輕輕地,輕輕地,似乎怕破壞一件脆弱的沙雕。然而訪客並不只是如此,遠處又來了個粗壯身影,也許太過粗壯,竟然看不到——腦袋。他滾著什麼東西,圓圓的,很大,他“走”得不快,好半天才到轎車附近。於鵬戰戰兢兢細看他的面貌,卻看了個空,那人竟然沒有頭,粗壯的肩膀上空空如也,他滾的東西,是一條貨車輪胎。沒有聲音,是的,一點也沒有。
壯漢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地滾那輪胎,慢慢消失。於鵬看看錶,十二點二十。
一個聲音從車後響起。於鵬冷汗猶如決堤洪水,渾身爆發。他一點點扭過頭去,車後竟然是個白白麵孔的書生,不是現代裝束,很像古裝片裡的舉子,背了書簍,要向前走,可是車子擋住了去路,他向前走,就被車子擋回去,再走,再擋。車子發出的撞擊聲似有似無,於鵬感到這個“人”有點滑稽,怎麼不知道躲閃和繞路呢?他幾乎笑了,旋即又嚴肅下來,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玩笑。
書生過不去,就一直撞,撞,突然,於佔彪的骨灰盒裡傳出一聲響亮的咳嗽,那書生似乎受了驚,把臉湊近車窗,於鵬見了,差點吐出來。書生的臉上滿是蛆蟲,五官早已潰爛不堪,破破爛爛的眼睛向外努著,怎麼看都不是活人樣子。骨灰盒裡又一聲咳嗽,書生不看了,轉身離去,青白色的長袍飄蕩了好久才消失。
於鵬連內褲都溼透了,不知道是汗還是尿。
一直到三點多鐘,“行人”密集的路上才靜寂下來,不再有訪客經過。於鵬掰手指頭算了一下,一共經過了十七個。
這一夜,哎,這一夜……
於鵬很久才騰出手來給黃曉曉蓋上衣服,曉曉發出輕微的鼾聲,嘴角是微微上翹的。那夢一定很甜。
於鵬不知何時也睡過去了,而且很沉,恍惚中黃曉曉碰過他的衣服,似乎要給他蓋上,可又不像。或者根本就是個夢。
天色一點點亮起來,穹廬漸漸由黑色變成灰藍,變成淺藍、青白、粉紅,第一縷陽光掃過車窗,黃曉曉在不明不白的囈語中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