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像是一幅畫卷，徐徐展開，不疾不徐，詳略得當。

人類的視覺依靠的是光，而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相比光速，視覺中樞處理資料的能力反而太慢，所以視覺中樞從未體驗過這種難言的層次感。

而現在，海水將聲音傳播的極限侷限在了1500米，雖然比在空氣中快了四倍，但和光速的300000000米比起來，完全不具備可比性。

所以，南冥可以感受那不斷推進的視野。

一隻扇貝猛然合攏了貝殼，卻沒想到，合攏之後的貝殼恰好對上了超聲波的頻率，瞬間被狂暴的共振力量炸成了粉碎。

一隻烏賊縮成了一團，超聲波像是一隻拳頭一般打在它的身上，以為自己受到攻擊的烏賊猛然噴出了濃郁的墨汁。

一條旗魚瘋狂擺動腰肢，想要逃離超聲波，卻被超聲波追上，狂暴的力量將它捲入了海浪之中，甚至一度丟擲了水面，但波峰過去之後，暈頭轉向的旗魚突然發現自己沒事，正在享受死裡逃生的喜悅時，第二波超聲波接踵而來，這頭驚慌的旗魚慌忙擺動尾巴，繼續逃……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納入了南冥的視野之中。

如果非要給南冥現在的感覺一個詳細的定義的話，那就是無數只以1500米速度推進的攝像機，組成的360度無死角無斷層全景視野，其資訊量，可以壓爆任何一臺超算！

但人類的大腦，天生就是如此神奇，當如此龐大的資訊輸入時，它似乎本能地就找到了處理這種資訊的方式。

在最初單純的欣賞之後，南冥開始尋找潛艇的蹤跡。

三波超聲波，第一波勾勒出粗略的大小，第二波繪製出了輪廓線，第三波填充所有的細節。

僅僅第一波，南冥就可以過濾調大部分的目標。

第二波和第三波之後，畫面在南冥的腦海中以靜態的形象儲存下來，雖然資訊量依然驚人，卻已經不再是無法承受的了。

石步青看著南冥的表情，他的表情一開始是震驚，後來卻露出了微笑，到最後幾乎是無聲地大笑。

似乎他格外滿足。

沒錯，滿足。

如果南冥此時抬眼看一眼自己的能量的話，一定會發現，他的能量在瘋狂地上漲。

這一瞬間，南冥就像是逛遍了全世界所有的水族館，又或者看遍了所有的海洋紀錄片，潛遍了整個大洋，調戲過了所有的水生物……

他情不自禁地張開了雙手，就像是在擁抱這個世界，這個被他的三發聲吶驚擾到的海底世界。

石步青羨慕地看著南冥，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感受一下南冥現在感受到的一切。

他轉頭看向了對面的趙高峰，卻發現趙高峰正把耳朵貼在船體上，似乎在傾聽著什麼。

他的臉上，是同樣的滿足表情。

同樣擁有“回聲定位”能力的趙高峰，雖然無法像南冥那樣，透過耳機監聽到被降頻的超聲波反饋的資訊，卻可以透過船體的震動，略微感知一二。

那一瞬間，趙高峰也陷入了同樣的迷亂之中，他感覺到自己化身超聲波，在海底傳播、迴盪，穿過山巒，越過洋流……

一個人，竟然可以這樣和整個海洋連線在一起，似乎海洋化身成了自己的身體……

這種感覺，怎麼能讓人不感動？

石步青吞了一口吐沫，閉上眼睛，將耳朵貼到了玻璃上。

然而，並沒有回聲定位能力的石步青，聽到的只是雜亂的腳步聲，以及混亂的嗡嗡聲。

石步青睜開眼，看到趙高峰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一滴眼淚，不信邪地又把自己的耳朵貼到了玻璃上。

沒有，什麼都沒有，石步青覺得，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