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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你不是回公司拿給我?」林問。

「還沒印好,影印機壞了。」我說。

「我的天!」林說,「倒叫你白走一趟,對不起。」

方薇說:「別管那麼多,快點洗手吃飯。」

女傭端出鹹菜大湯黃魚。

我們在這裡大魚大肉,任思龍在公司吃飯盒,是什麼令一個女人如此熱愛工作?

「爹爹?」小宇在我身邊坐下,「我要吃竹筍。」

我挾一塊給他。

方薇說:「小孩不可吃筍。」

我才知道她有這麼艷麗的聲音,疲倦得有種媚態,十分抱怨的說:「……我幾時崩潰呢?」

有血有肉。

仰起的臉有種孩子氣。

美眷說:「你喜歡的黃魚,這隻寧波菜頂難做,多吃點。」

一定是那一刻的寂寞捕捉我。窗外深紫色的天氣,室內黃玄的燈光,她身上白色的衣裳,整幅籠罩在落寞的情懷之下。一個妙齡女子的寂寞。

林說:「我們決定下個月訂婚了。」

美眷笑,「婚後可得相敬如賓呵,不要吵到創作組去。」

大家鬨笑。

她說:「……我幾時崩潰呢?」強烈對比的鬱鬱寡歡與委曲,盡在不言中。

我馬上覺得了。

她的動作化為一格一格底片,她緩緩自安樂椅上坐起來。她發覺是我,臉色發燒,我看得見她耳珠上的嫣紅。她戴著珍珠耳環。

美眷跟我說:「有芒果有蜜瓜,我們吃水果,咖啡已準備好了。」

小宇說:「爹爹我是否可以吃冰淇淋?」

方微說:「在香港,我們真是吃得太過量,又缺乏運動,預支中年發福。」

但是,她十分瘦削,手臂纖細一如發育中的少女。

我設法的把自己拉回現實。

我到書房坐下。「給我咖啡好嗎?」

林對方薇說:「將來你要學美眷這樣,知道嗎?」

美眷笑道:「學我有什麼好?什麼都不會,只會伸手拿家用,說不定哪一天,揚名一累,就把我摔掉了。」

我忽然驚出一身冷汗,茫然抬起頭。

林士香說:「我們還想去看場電影,早退可以嗎?」

方薇說:「別這樣好不好?吃完就走,算什麼意思?」

美眷說:「不要緊,不要緊,你們走好了,只是別吃完還嫌我們招呼不周到。」

林拉著我,「我明天回創作部拿本子。」

我點點頭。

「你精神欠佳,為什麼?」林問。

我反問:「怎麼見得我精神欠佳,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林笑,「你自己照照鏡子去。」

他們走了。

美眷詫異的問:「你精神不大好呢,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麼回公司兜個圈回來就萎靡了?」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連美春如此沒有機心的人都知道。

我嘆一口氣。

美眷說:「早點休息吧。」

我捧著書上床。

日子過得很上軌道。我很久沒有再看見任思龍了。根本就是,我們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組人。

但是我聽見別人說起她。

老周恨恨的說:「惡形惡相,老闆說她平均工作時間是十五點八小時。又不算算我們攝影組一出去便兩日兩夜,胖子都變了瘦子。

每日工作十五點八小時。

我呢?我的責任是坐在那裡聽別人開會,有時候一天也不寫一個字,但是我知道發生些什麼,當然也開夜車,通扯是十小時吧,我委實不知道。老周說:「真夠勁,大家鬥辦公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