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口一句話,便讓我相信麼?”
“我裴行儉的話,還會作假不成?”裴行儉淡淡笑道:“你若不信,也是無所謂的。”
“你若知道,為什麼不乾脆告訴我!你一定知道真相是不是!”耶律明珠定定的看著他,連珠般發問。
“有的真相,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裴行儉搖搖頭,轉身朝反方向走去,行了幾步突然轉頭道:“但確實不是薛禮。”
裴行儉緩緩走遠了,耶律明珠怔怔的立在薛禮軍帳之前,也不知心頭在想著什麼。
攻下潼關,整個關中無險可守,就像一個不設防的少女,任人採擷。燕吳聯軍稍事休整,便直奔長安殺來。從潼關到華州,又從華州到長安,這條路線同當日李沐風逃離關中時一般無二,只是一正一反。和當年千騎出逃相比,身後又多了十幾萬浩蕩的軍隊。世事風雲變幻逆轉,即竟如斯。
行軍一日,日暮陳兵銅人原。當年,許多追隨李沐風的戰士便沉睡於此,想到此處,他心下翻騰難安,便帶了裴行儉林凡等人到墓前憑弔。
銅人原向來是墓地雲集之所,過了這些年,又有不知多少墓碑立了起來。於是,戰士的墓和百姓的墓已然連成了一片,夕陽下拖出的暗影,彷彿黑森森的密林。
眼前的景象和三年前何其相似?一樣的傍晚,一樣的景物,甚至天邊一樣的紅雲,不一樣的或許就是立在墓碑前的人了吧?
“燕王……”
李沐風一擺手,揮退了上去勸阻的林凡,親自將一座戰士墳塋上的荒草拔除。眾侍衛愣了一下,便也紛紛上前清理墓地。有的人已然不禁落下了眼淚,在這裡躺著的,都是從前朝夕與共的兄弟。埋葬在這裡的,不光是兄弟的軀體,還有往昔深沉的回憶。
“就這樣吧……”李沐風將荒草拔盡,怔怔的看了片刻,心中很多感慨和話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三哥!”不知什麼時候,李陵也跟了過來,他在李沐風身畔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人?”
“名字麼?我也不清楚。”李沐風搖搖頭,道:“不過我知道,這裡躺著曾經生死與共的弟兄們。”
李陵眉毛一挑,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有時候三哥慈悲的就像個菩薩,有時候,嘿嘿……”
“有時候怎麼了?”李沐風側著頭看他。
“有時候好像個修羅降世。”李陵嘻嘻一笑道:“就說昨天,那情景看得我都腿軟,三哥竟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說起這個倒是真的,李陵從不憚自爆家醜。昨日經過戰場,李陵竟看得面色發白,一股股血腥氣讓他的胃翻天覆地,強捱了半日,終於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
李沐風倒也能夠理解,就算李陵再是心思靈動,狡猾如狐,可這真正戰場血淋淋的廝殺,並沒有切身的經歷。
“對了,長安怎麼辦?依舊要硬攻麼?”李沐風無意在這個問題上和李陵糾纏下去,便岔開了話題:“那恆元已然回兵長安了,比咱們想的要快。算上禁軍,長安還有八萬守軍,這還不算臨時招募的民軍……”
裴行儉笑道:“這民軍麼,不算數也罷。”
“守約莫要想的太過輕鬆了,”李沐風搖搖頭道:“就算他們不能打仗,幫忙守城還是有一定作用的。再者,就光那八萬守軍也不是好對付的。”
“當真是某事在人,成事在天呢……”李陵突然感嘆道:“按我的算計,那恆元此刻還在襄陽攻城呢。”
李沐風笑著搖頭道:“那有什麼?要全按了我的算計,此刻咱們已經坐在長安了!”
“對了。”李沐風審視地看著李陵,道:“長安裡你有沒有什麼佈置?”
李陵笑道:“小人物多的是,大人物可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