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見沒發燒,也不咳嗽,祈禱著果如少爺自己預言,睡一覺就好。早晨再喝藥,又吐了,神智陷入半昏迷狀態,趕緊差人奔太醫院。蔣青池跟袁尚古一塊兒過來。摸摸看看,兩張臉都黑了。
袁太醫遲疑道:“受寒歸受寒,這個……目昏神暗,脈虛竅閉,不會是……晚上在宮裡撞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蔣青池跺腳:“難不成太醫不管用,神漢巫婆倒管用不成?!方子呢?給我!喝了就吐也得喝,下去一口是一口。湯藥不行還有針灸,死活拖到陛下回來!”
去年長生從蔣太醫手裡拿到雪蓮仙丹,就子釋病症拐彎抹角向他諮詢。等到正式進宮,蔣青池是太醫院尚醫監,理所當然主持宮廷醫藥,而袁尚古多年替子釋看病,熟知前因後果,兩人非合作不可。
“我當初就跟你講,脈象早有敗絕之跡,全憑外力勉強延續,什麼補藥啊,內功啊,拖一年是一年,誰知道拖到哪一年?起頭就該跟陛下說清楚!你看,這下怎麼辦?”蔣青池一面瞧方子,一面發牢騷。
文章二人在旁邊聽得神情慘然。
“是……唉,那不是……唉……”袁尚古搓著手,走來走去。
子釋進宮,蔣太醫頭一次把脈,回去就拉著袁太醫問往昔病歷。袁尚古把自己經手的說了,又把從譚自喻那裡聽來的說了,蔣青池半天沒作聲,最後衝他拱手:“佩服二位,厲害厲害,如此三番五次在鬼門關打轉,竟然都救了回來。”
袁尚古搖頭嘆氣:“更厲害的是皇上,還有這位李公子本人,沒有點逆天改命的心氣,早就……”
兩人商量一番,蔣青池被袁尚古說服,反正皇帝把主要責任自己擔過去了,那些個不吉利的預言權且放著,誰知會在這個沒人做主的當口,突然發作。
倪儉得到通報,進來看一眼,當即決定派人給長生送信。
到六月二十三,子釋徹底昏迷不醒,什麼都灌不下去了,李文李章整夜整夜不合眼在床前守著,已經沒有心思掉眼淚。蔣袁二人發動大醫院全體翻古書,出主意,倪儉天天繞著隆福宮不停轉圈,守護的侍衛加了一倍。這個皇帝出巡時刻,太醫在中宮來來往往,猜測已久的事實浮出水面,兩天工夫,兩年多來形同隱身的人,一下把宮裡都震動了。
六月二十五,長生回宮。
倪儉看見陛下就帶著十幾個人快馬疾馳直入宮門,送信的不可能有這麼迅速,只怕是從楚州出發便輕身上路,把大隊人馬丟在後頭。一邊想著也太託大太冒險了,一邊在心裡謝天謝地,迎上去不等發問就道:“陛下,子釋病了。”
長生腳步一頓。
“五天了,就盼著陛下快回來……”倪儉抬頭,眼前只剩下一干侍衛。
宮女內侍一個個下跪行禮,長生視若無睹,筆直衝到床前,猛然剎住。
那樣強烈的不安,還以為是思念所致,原來竟然不是。
不記得多少次面臨如此驟然打擊,每一次恐慌與煎熬都累積下來,壓得人心如鐵石。
長生想:子釋,怎麼又病了呢?告訴你不許生病,老是不聽話。不是跟你說了,白得像牆皮,一點也不好看。我答應你按時回來……我都提前回來了,你怎麼不看看我,笑一笑?你看看我,笑一笑啊……
他想彎腰去抱他,意志卻指揮不動身體。於是就這麼跟石頭似的杵著,一動不動。
與此相反的,是李文和李章,苦熬許久,主心骨終於回來,原本要下跪行禮,因為心情放鬆,一下跌坐在地上。
李文看李章比自己更不濟,開口稟報:“陛下,少爺他……六月二十那天,自集賢閣出來,像是……有點不太開心。打御花園散步回宮,不堤防受了涼……頭兩天,一吃藥就吐,到第三天……用盡了辦法,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