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坐在車的前排靠窗的座位,眼睛盯視著前方,心裡想的卻是葉子。她覺得她不需要多考慮什麼了,她現在需要的就是去做。她決計在哪一天方便的時候和葉子去一趟省城,她要讓這個不幸的姑娘能夠重新走出這個狹小的地方,去實現一個年輕人的夢想。
就在她這樣決定下來的一瞬間,她猛地“啊”地一聲尖叫,她看到一輛滿載煤炭的大貨車以它那巨大的力量,晃晃噹噹,歪歪斜斜地疾馳而來,她的思維在這一瞬間飛快地旋轉,第一,她雖然不知道那司機是因為疲勞駕駛打了盹,她以為那是酒後駕車,第二,她在自己“啊”的一瞬間突然發現李三炮也在這幾秒種內走了神,她想做出拯救他們的決定,但一切都是迅速而又無法抗拒的,方向盤不在她的手裡,她甚至沒有時間提醒李三炮,一切都是在一秒針最多也就在兩秒針之內出現,什麼都已經來不及;她已經看到那輛滿載著煤炭的大貨車向他們撞擊而來,她無法躲避……
生命是偉大的,也是脆弱的,脆弱得讓你難以好好地去珍惜,甚至有的時候你自己說了不算,因為她不在你的手裡掌握著。就在這一瞬間,她失去的實在太多了。
這就是命運,不管你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都要無能為力。
必成坐在車的後座上,聽著車輪飛速滾動的聲音,翻閱著英語課本的時候,突然發現了在昨天學過的頁碼上有一行小字。
這當然不是他寫的,他想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他的思路也就飛出了課本,甚至飛出了這個小小的駕駛樓子,那是一個歡聲笑語的世界,是一個青年學生擁有無限未來的地方。
昨天在英語課下了課時,坐在他前排座位上的思蕊轉過身來對他說:“何必成,把你的英語書叫我看一下。”
“你又不是沒有?”他問道。
“你怎麼這麼羅嗦,讓你拿你就拿過來。”思蕊的眼睛在他的臉上掃了一下,當然,那是滿含笑意的。
他順手就把書遞給了思蕊。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女同學拿他的書要幹什麼。英語書人人都有,他的英語書並沒有一點點特殊的地方。
“給,我還你了啊。不過,你要好好看看。”思蕊在還他書時特意說了這麼一句。
他沒有聽出這句話裡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還是在他翻到昨天學過的頁碼時,他才突然看到這一行小字的。
他這才知道思蕊用他的書並不是書的本身,而是她要在他的書上給他留下這樣的字。
思蕊的字跡清秀,一如她的本人:必成,我這個星期三過生日,但星期三當然沒有時間。這是我十八歲的生日。你知道這個生日的意義。我想在星期日補上。你是我第一個鄭重通知的同學。
原來是這樣。他立刻興奮起來。他在昨天竟然沒有明白她向他借書的意思,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她留下的這一行小字,怪不得思蕊用一雙藏在眼鏡後面的清亮的眼睛看著他並且特意提醒他。
他盯視著這一行娟秀的字跡,彷彿透過紙片看到了一張秀氣的臉和一雙美麗的眼睛。
張思蕊,一個修長秀氣,戴著一副眼鏡,有著一副舊時大學生那文雅模樣,還有一個非常聰明的腦子的女生。她是他惟一一個從小學到初中又同時升入這個縣城有名的高中的同學。
他算計一下,離下個星期日還有不過幾天的時間。
十八歲,一個彩霞滿天的年齡,一個前途正遠的年齡。他要等到夏天的時候才過這個生日。
十八歲,又是一個渴望著什麼,期待著什麼的年齡。一切都很模糊,一切都很朦朧,正因為這樣,一切又都是這樣的美好,這樣的令人嚮往。
就在他依舊每天上學放學,背英語單詞,演算沒完沒了的數學習題的時候,他的許多小學和初中的同學,已經在大街上手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