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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玉碑下的一隻精緻的漢白玉罐,用布細緻擦淨,用錦袱裹好。冰兒覺得身上汗毛一乍,卻見譚青培把錦袱捧在胸口,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要問:“這裡面……就是師母嗎?”

譚青培又如往昔一般許久不答話,半天才驀地冒出一句:“不然還有誰?”

虧得冰兒與他同一個屋簷下共處了四年,才沒有對莫名其妙冒出的一句話找不到來處,心裡卻暗暗覺得奇怪:罐子如此小,難道放的是尺骨灰燼?心裡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師母好奇益重,但是絕不敢直接問師父,因為問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次搬家,搬到山的更深處,一座小谷,幾乎是荒的,隔得老遠才有一個絕小的村落,也不過三四戶人家,自耕自種,自給自足罷了。譚青培絲毫不以為苦,先只搭了個棚子,然後的要緊事便是找塊好地埋下妻子譚葉氏的骨灰罐子,又吩咐冰兒:“這裡要找石匠極難,只好先尋出好石頭,再想辦法,等把你師孃安頓了,你就可以走了。怎麼走,我自然會教你。”

就這事,足足耽誤了半個多月時光,才不知譚青培從哪裡掇弄來一個石匠,把自己在山上找的一塊紋理細膩些的岩石指點了,囑咐石匠照原先的樣子雕琢成碑。石匠與他討價還價半日,得了一個極好的價錢,這才乒乒乓乓開始動工,吃飯休息的時候,忍不住努著嘴指向冰兒問道:“這就是你和你老婆生的女兒?”

譚青培道:“可不是。”

冰兒一愣,閃閃眼睛望向師父,見他神色淡然,一點說謊的痕跡都不著,也不好戳破,只顧自己吃飯。石匠誇道:“好漂亮的女孩子!許人家了不曾?”譚青培笑道:“才十二歲,不過一個大孩子,忙什麼!”石匠點點頭,又嘆:“可惜這麼小沒了母親,你也不想過續絃?”譚青培道:“老婆死後哪有這般心情,一個人——兩個人——慣了。”石匠點點頭,然後湊過頭來神秘兮兮道:“不瞞你說,我家倒有個小子……”

冰兒年歲漸長,也知道這些人事,臉騰地通紅,偷偷瞪著譚青培。譚青培卻似乎極好的性子,笑呵呵聽石匠耳語半日,最後道:“我這閨女,女紅針黹一概不會,就隨著我學了些草藥,將來要做人家哪有本事?再說還小,現在不談、不談。”

石匠道:“關鍵少個孃親教教!不過,要真到我們家,我和家裡那口子一定就如親閨女一般看待!”

譚青培聽他還不死心的樣子,笑笑用其他話岔過去。又整整忙了半個月,譚葉氏的墓碑石才琢好,豎在墓地中。送走石匠,譚青培久久地擦洗著碑石,竟從晌午擦洗到黃昏。

冰兒來叫他吃飯,然而見師父專心致志的樣子,不敢打擾,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等待,站得兩腳都麻了,肚子也咕咕亂叫,真以為師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這時,卻聽見譚青培對自己說:“你師母肚子裡的女兒,若能活到現在,只怕和你一般大呢。”譚青培轉過頭來,眼睛裡是少有的溫和得幾乎溫柔的神色,招手對冰兒道:“你過來。”

冰兒走到譚青培身邊,譚青培抬起手,似乎要撫一撫冰兒的頭髮,但手並沒有碰到哪怕一根頭髮絲,就又滑下去了。“我不是道學人家,但女孩子家貞潔自守,做個賢良妻子,不光是丈夫的福分,也是自己的福分。你記得我的話。”頓了頓又道,“你回京認親,強過在我這裡消磨光陰,這些年師父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但一身本事就可以保你衣食無虞。你雖有武功,但到底還淺,保身可以,不要與人衝突,天下高手眾多,你只算是平平之輩;你雖懂些醫道,但用毒的法門不要隨意施展,惹到自己身上,天神也救不了你;進京途遠,一路走去怕要大半年時光,若折道江寧,坐漕船向北,不光走得快些,也能省力不少。一路但靠嘴勤腳勤,沒有什麼煩難的。……”

他絮絮說了半日,冰兒才明白師父真的要叫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