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塗面的香脂,轉臉才對冰兒道:“看到什麼了?”
冰兒想著就悲從中來,聲音又嘶嚥了:“義遠鏢局已經不在了。我阿爺——我義父家也沒有了……”
也不是沒有,只是原先幾楹老屋,如今荒落破敗,分成若干隔間,租給一些貧民,原先格局自然不復存在,院落裡他們兄弟姐妹們練武玩耍的地方,如今晾著人家的醃菜、內衣,堆疊著馬桶雜物;就連那棵長得老高的銀杏樹,也只餘下樹樁一根,權作了腳凳,其餘不知做了何家的桌椅木柴?“物是”還罷,“人非”更加不堪。打聽得半日,說到“慕容”,周圍人就跟避瘟神一般躲在老遠的地方指指點點、側目而視,唯有一個老太大聲用蘇儂軟語道:“這家早破了!犯的是殺千刀的罪呀,要死的死掉了!” ……
乾隆見女兒又哭得滿臉是淚,撫撫她的頭髮勸慰道:“國法如此,又能如何?你傷心也沒用,不說忘懷,至少也不要總是縈懷了。朕打算後日就動身去揚州,微服前往查案。你隨朕一起去吧,朕就不帶御醫了,也不帶太監和侍女了,嗯?”
冰兒驚愕地抬頭看,乾隆一臉“所言不虛”的神色,鄭重地對她點點頭。冰兒心情略寬,收了眼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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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只帶了趙明海等十數個武藝高強的侍衛,換著一身尋常中上人家男子的長衫馬褂,賃了一條小船,過江到了揚州。一路上侍衛們目不轉睛注意著周圍的動向,冰兒心還懷想著義父慕容一家,眼神有些怔忡,乾隆則瞧著船艙窗外,亦在出神。
煙花三月,雖然是逆流向蘇州西北方向到揚州,不過一路上江水清流,白日熙熙攘攘盡是船隻,晚來澄光如練,月華似水,不過一夜行程,已經到了江對岸的磯頭。
下船後請腳伕挑了行李,又租了輕便的滑竿,乾隆笑道:“有趣,風物永珍,盡在眼簾。”果然,揚州行去,桃紅柳綠自不待言。但見人流熙攘,繁華之景有勝京師。好風光燻醉人心,乾隆心裡熨貼,臉色也較之前好了很多。一時走得有些飢餓了,見不遠處有座堂堂皇皇的酒樓,乾隆道:“進去坐坐。”
一行人進了酒樓,夥計迎上來,見他們個個鮮衣華服,急急打了個千,問道:“各位爺、姑娘,看樣子是遠道來的吧?你們這可來對了地方!揚州誰不知道我們太白樓哇!客官這身打扮,必是讀書人吧,想必知道詩仙李白有詩云:‘煙花三月下揚州’,這李太白來揚州時,就在不才小店大醉而歸,還題詩一首:‘金樽美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說的便是不才小店……”
聽他吹了那麼一大通,乾隆微微哂笑,後來有點不耐煩了,笑著打斷道:“今天可長了見識,李白寫詩不羈狂放,正配你。”
小夥計聽出他的揶揄之意,尷尬地笑道:“客官是讀書人,咱不過小時候路過書塾時胡亂聽兩句罷了。……爺您用點什麼?”
“就幾樣這裡的招牌菜,再一壺好酒。”
小夥計忙道:“好嘞!這就去備!小店的招牌菜是蟹黃獅子頭、熗虎尾、木犀魚翅,還有西湖醋熘魚——哎,別看那西湖在杭州,咱瘦西湖的大青魚一樣鮮得您打嘴不放。李白詩仙還有詩云……”他突然停了口,想來是想起了剛才的出乖露醜,忙自失地一笑,一哈腰下去張羅了。
乾隆一面好笑,一回頭一看,幾個侍衛還站著,忙道:“別立規矩了,這也不是時候。都坐下,一起吃吧。”不一會兒,菜上了,先幾色葷素小冷盤,再就是熱騰騰的獅子頭,正軟嫩嫩地爬在黃芽菜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熗虎尾也上了,原來就是炒鱔段,覆著濃濃的醬汁,真似虎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