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也笑道：&ldo;可不是麼，就這點能耐了。&rdo;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溫客行才低聲說了一句：&ldo;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rdo;

許是因為他們身上有某種說不清明的相似，周子舒一聽見他的歌聲和嘆息，就好像能明白些什麼似的，便忍不住帶著些安慰他的意思，輕聲說了一句：&ldo;令尊令慈，都是極少見的好人，神仙眷侶，遊弋江湖，隨後又相攜隱居，若是我能有這樣的日子，真是明天就死了，也願意了。&rdo;

溫客行極輕極輕地笑了一下：&ldo;好人？&rdo;

不知是不是因為夜晚太過寧靜，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低聲地道：&ldo;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有人記得他們，還有人說他們一聲好。你說……什麼才算好人呢？人又為什麼要做好人呢？&rdo;

周子舒才要說話，忽然聽見張成嶺那邊有了一點動靜，少年的呼吸一滯，隨後頻率就變了。周子舒沒回頭，也知道他又是做了噩夢，一時驚醒了。

張成嶺也沒言聲，只是默默地窩在那裡，抱著周子舒的外袍和那一棵破樹枝，聽著。

這麼一來，周子舒本來到了嘴邊的話，便嚥了回去，慎重地想了好一會，才不輕不重地說道：&ldo;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然而大多數人也都是願意當好人的，哪怕就真的不是好人，也會儘可能地裝成好人的樣子。&rdo;

他停頓了片刻，又接著道：&ldo;至於為什麼……我想可能是因為只有你對別人好，打心眼裡不願意害人，做好事，別人才會對你好。只有做一個好人，你才會有朋友，有親人，有愛人，才會有很多人願意跟你在一起，願意對你好。你想，若是一個人一輩子只有自己，隨時隨地總防備著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跟誰也不親，跟誰也沒感情，只能自己疼自己，那豈不是也太可憐了些？當壞人，太苦了。&rdo;

溫客行聽得幾乎呆住了，半晌，他才笑了笑，搖搖頭。

周子舒沒言聲，只是往火堆裡添著柴禾。溫客行低下頭，注視著一跳一跳的火苗，又搖了搖頭，可是動作卻越來越慢。

終於他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仰面躺了下去，面對著星辰燦爛的夜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幾不可聞地說道：&ldo;你說得有理……阿絮，你說得很有道理。&rdo;

周子舒笑笑。

溫客行又自語一般地問道：&ldo;可恨之人……是必有可憐之處麼？&rdo;

周子舒道：&ldo;不錯。&rdo;

溫客行也不管他看得見看不見，逕自點點頭，隨後一本正經地點評道：&ldo;阿絮，我發現，就算你不是個美人，也越來越對我胃口啦。&rdo;

周子舒就知道他這是正經了沒片刻光景，又要故態重萌，於是嘴角抽了一下，沒理會他。

溫客行便撐起一邊的胳膊肘，笑盈盈地抬起臉看著周子舒，說道：&ldo;我看你也不用羨慕那一對老頭子和老太婆了，以後就跟著我吧，也能遊弋江湖，相攜隱居，還不用明天就死，我不介意跟你湊合湊合，你說呢？&rdo;

周子舒面無表情地道：&ldo;對不住，我介意，溫兄你實在太高看我了。&rdo;

溫客行就笑起來，然後在&ldo;美人你何苦遮著臉，哥哥我心焦意難掩&rdo;的猥瑣小調裡，欣賞著周子舒氣得撅斷了手上撥拉柴禾的木棍，還發作不得，只得裝聾作啞的模樣。缺德地將自己的快樂毫無負罪感地壓在別人的憤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