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溼漉漉的髮絲垂在臉上,襤褸的衣衫鬼紋一般緊緊貼在瘦骨嶙峋的身軀上,水鬼一般猙獰咆哮著,手中則攥著一根簡陋到可笑的木刺,張牙舞爪要撲向正面的對手!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柄鋒利無光的長刀,疾風驟降,整個人從額角自左肋霎時間崩現一條血線!前撲之勢陡地頓住,而後那整個軀體便驀地往後拋起,重重落在了水中,泛起了一片片深色的水花!
“殺敵,殺敵!”
淒厲的吼叫聲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仍顯刺耳,一名盜匪雖然被斬落下去,但後方卻又有更多的人頭湧現出來,甚至令船身都驀地往這側一沉。
被賊眾衝上了船,長弓勁弩再無用武之地,貨船上護衛們只得將之拋開,各自挺槍揮刀衝殺上去!幸在這些賊眾雖然兇狠,但是武器實在難稱精銳,簡陋的竹槍木刺殺傷力實在太小,劇烈的廝殺中,屍體很快填平了船舷!
整個甲板陡然變得滑膩起來,腥臭的味道瀰漫在整艘船上,說不清是血味還是河底的爛泥。夜幕雖然限制了視線,但也讓人變得專注起來,只需要讓刀槍旋飛起來,護住眼前這幾尺方圓,餘者都不必關注。
突然,一名護衛腳下打滑,身軀不受控制的俯衝向前,手中長槍似是扎中一物,那阻力抵消了他的衝勢。護衛心內不禁一喜,腳下錯步,方一立穩,卻看到身前正立著一個神態扭曲到了極致的佝僂身影,胸前正扎著他那一杆長槍,過半已經穿透!
“狗賊……”
護衛低聲咆哮一聲,槍桿向後一抽卻未抽出,然而腥風卻在耳際吹來,那掛在槍桿上的身軀竟然向他撲來,繼而整個人便被撲在了甲板上,枯枝雞爪一般的手指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再慘烈的廝殺,總有盡頭。東方破曉之際,圍繞著貨船周遭的廝殺總算平息下來。依稀晨光中,那艘載滿貨品的大船吃水更深,因為除了原本的貨品之外,尚有滿船的屍體!
岸上出現了十數騎,後方則是數百陣列整齊的戎裝兵士。隊伍最前方勒馬而立的乃是一名體態魁梧的中年人,兜鍪下一張張揚中帶著些許陰鷙的臉龐,乃是正在王舒麾下任事的郭默。
“唉,這些遊食傖賊疲不堪用,足足千數眾不過只是攔截一貨船,居然喪了過半,真是浪費了前幾日的米糧!使君命我招募遊食成軍,也真是為難我!”
郭默下馬,指著已經被拖曳靠岸的那艘貨船嘆息道。
“用這些奴命換來滿滿一船資用,也算是盡用。以此為本,來日主公麾下強軍可期。”
聽到主將的感慨,親衛頭領上前垂首說道。
郭默聽到這話後,臉色卻轉為複雜,悵然一嘆:“使君單以令遣,卻不配一卒,分明對我仍未足信,但卻不得不用。如今的我,也是擁眾多離散,只能俯身甘做牛馬之勞啊!這一船的資用,不可擅動,清點完畢使人送往豫章鎮所。”
正在這時候,突然那一船的屍體中探出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掌,繼而便有一個血人自屍體下探出了頭,顫聲道:“救、救我……我、我是南昌羅、羅丁……”
見此一幕,早有親兵衝上甲板,將那人拎出來在江邊浸了浸,沖掉滿身的血漿,露出一個瑟瑟發抖、面唇青白的面孔出來,然後才將之拎到了郭默面前。
“郭、郭侯、我見過你……我、我是、”
郭默彎腰饒有興致打量這人一眼,然後便笑語道:“你是誰,我不關心。既然還未死,那就清清楚楚將你家如何勾結流賊、作亂鄉土的罪狀交代出來!”
:()漢祚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