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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睡著了。

注視著他瘦削的面容、傾聽他短促沉重的呼吸聲,她舒了口長氣。

為了儘快讓他得到乾淨、舒適和溫暖的環境,她使出了渾身解數。

她知道自己製造的噪音讓他很痛苦,可是她輕不了,也停不下。

她必須更換骯髒的臥具;必須燒火煮水熬藥,讓氈房暖和;必須取回帶來的東西……現在,看著他睡在乾爽溫暖的嶄新被褥裡,安靜地閉上了咒罵的嘴,和噴火的眼睛,她真的鬆了口氣!

從與他見面起,他就沒好脾氣,除了不停地趕她走,連她好心照顧他,也被罵成“不知廉恥”,現在他終於睡著了、安靜了,她才敢仔細地看他。

常惠變了──不僅外貌,就連性格也變得易怒、暴躁和愛嘮叨。

過去的他,容貌俊秀整潔,舉止斯文儒雅,言談風趣輕快,即便對她這樣地位低下的侍女,也總是彬彬有禮、慷慨溫和。

可現在的他,鬢須凌亂、言辭尖刻,連目光都變得冷漠無情。

不過芷芙不怪他,也不氣他,因為她知道,是匈奴人的囚禁,和長久的病弱,把他變成了這樣;看到他蒼白瘦削、傷痕累累的身體時,除了震驚和憤怒,她感受最深的,是對他的憐憫和心痛。

以前他與公主和朋友們打獵時,她見過他縱馬飛奔的英姿、看過他肌肉結實的臂膀;她還記得他紅潤的面頰和燦爛的笑容;記得他看到獵物時,眼裡閃過的智慧與快樂光芒;記得他謙和有禮的談吐,帶給人的舒適感……

那時的常惠是那樣健康俊美,而現在……他的變化是如此令人難過。

她聽說,過度的折磨和痛苦,會改變一個人的個性,她恨那些折磨他、打他的匈奴人,更渴望親手教訓那些打過他的人,但現在她會記下這筆帳;以後如果再有人敢打他,她定讓那混蛋吃苦頭!

床上的常惠忽然發出一陣模糊的呢喃,把芷芙嚇了一跳。

她以為他醒來了,正想跑開,卻發現他眉頭緊皺,似乎非常痛苦。

芷芙俯身,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巴;她感受到他熾熱的呼吸,卻聽不清楚他在咕噥什麼,所以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不行,他還在發熱,那一定是他在病痛中無意識的呻吟!

芷芙用手指按摩常惠滾燙的額頭和太陽穴,慢慢地他平靜了,嘴巴不再咕噥,眉頭也漸漸放鬆。

注視著他潮紅的臉,她默默地想:匈奴人毀了他的健康、改變了他的脾氣,但她不會放任下去,她要照顧他,讓他恢復健康,像過去一樣神采飛揚、溫和平靜。

她在雜物中找到一個皮革水囊,雖然太大,但還能湊合;於是她將水囊擦淨,裝了半袋雪回來,放在他的額頭上為他降溫,再為他拉平身下的毛皮、掖好被子。

此刻,她非常感謝翁歸靡送給她珍貴的毛氈、獸皮和帷幕。

那位烏孫國大祿不僅慷慨,而且考慮周詳,公主雖然為她和常惠準備了不少衣物用品,但由於不瞭解大漠的生活習俗,因此並未想過要準備這類實用的東西。

她也很高興自己在輪臺時,向一個大漢絲商買了床衾被。

直起身,芷芙的目光落在掛於大床四周、被菸灰薰染得面目全非的帷氈上。

她決定立刻將它們換掉,反正常惠剛泡過藥澡、服過藥,不會這麼快醒來。

主意一定,她立刻動手;不一會兒,床榻的面貌便徹底改觀。

當芷芙把換下來的舊帷氈,拿到屋外時,透過陽光,她發現這厚厚的帷氈是用細羊毛編織的,除了被煙火燻黑和積滿灰塵外,並無太大破損。

她將它們攤在坍塌的圍欄上,用木棒使勁兒地敲松。

清除灰塵,並被拍松的毛氈,摸起來不再那麼硬邦邦的,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