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著眼睛不敢看周馭的臉,聲音發著顫。
她不知道周馭就停在她臉邊不到三寸的地方。
他深深凝著她蒼白的臉,她因惶恐而皺在一起的眉,沒了往日望著他時的秀麗溫和,卻仍然柔軟得讓周馭忍不住心軟。
溫笙急促地呼吸著,沒發覺身上的人一直沒有動作。
安靜沉默的對峙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周馭突然出聲。
「害怕就說害怕,生氣就說生氣,不要就說不要。」
「硬撐,最傻。」
溫笙猛然一怔。
手上的桎梏突然鬆開,眼前燈光重現,周馭的氣息如突如其來地將她包圍時一般又突如其來地撤離。
有水珠順著眼角滑落在床單上的白色花朵上。
一顆,兩顆,直到暈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外吹進來,青草的味道混合著不知名的花香,淡淡地撫過溫笙的臉。
-
周馭走了。
他走之後沒多久,方妍來了電話。
她竊笑著問溫笙,你們和好了吧?
方言說昨天周馭不知道發的什麼神經,硬讓徐川陪著他滿城地找花,想著就是要送你的。
一般送人都送什麼玫瑰啦,百合啦,但周馭非要找雛菊。
這都八月了,哪裡來的雛菊。
溫笙看著窗臺上那一捧白色的小花,心緒忽然飄回到那天晚上。
周馭就睡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
『那是什麼花?』
『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蕊。』
『好弱啊。』
……
是啊,雛菊在沒開花的時候,只是任人踐踏的雜草。
後來開出的花卻是那麼純潔,嬌嫩。
它們很弱。
卻讓他找了很久。
這些花上似乎還沾染著他身上的體溫。
是溫熱的。
溫笙心裡也是。
再後來,溫奶奶從超市回來。
她說在巷口碰見了小周,小周幫她拿東西,她想請人上來喝口水,小周不肯。
溫笙想,他自然是不肯的。
因為她惹他生氣了。
周馭對她說,害怕就說害怕,生氣就說生氣,不要就說不要。
硬撐著最傻。
大約是碰巧,但於現下的溫笙來說,這恰是一句最適時的鼓勵。
八點半。
溫世禮的餐會進行到最熱烈的時候,沈斯拿來他的手機,壓低聲音告訴他,是溫笙小姐打來的電話。
溫世禮接過。
電話裡,溫笙語氣仍舊清淡,卻比下午時更多了堅定。
她說:「爸爸,下午有些話沒和您說完。我想告訴您,後天的飛機,您不用等我。」
溫世禮聞言蹙眉,他沉聲道:「笙笙。」
「爸爸,我不想出國。我想留在這裡,我想在s市讀大學。請您尊重我。」
溫笙客套堅定的語氣,比起他的公事公辦還要疏離兩分。
溫世禮想說什麼,身旁突然有人過來喊他,「溫總。」
溫笙在電話裡聽見,她懂事道:「我的事說完了,爸爸去忙吧。您注意身體,少喝酒。」
溫世禮一頓,眉間稍有舒展。他張了張嘴,溫笙那頭卻已切斷了通話。
沈斯看著溫世禮的臉色,小心詢問:「溫總?」
溫世禮擺擺手,「沒事。」話音落下,他臉上的表情眨眼之間恢復如常。
手機遞給沈斯,他理了理衣襟,抬腳向著剛才那人喊他的方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