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做的也不差,沒甚麼特色,分佈也均勻,誰也不搶誰的生意,同行是冤家,這做悅來客棧的倒是見面三分笑,比旁家要親近多,譬如長安城南就有這麼一家悅來客棧,和其它客棧頗為不同的是,店主人不僅提供其它悅來客棧能見到的大餐小菜的,還賣酒,賣好酒。
說賣紅酒,就真的是賣好酒,三十年的女兒紅,拿出來眼都不眨,絕不是那種埋了三四年就敢跟客人說是三十年的假貨,醇香宜人,當然價格也不便宜,但酒香也怕巷子,這座城南的悅來客棧說來著實偏僻了點,沒有點熟人你還真找不到,再加上店主人不會招呼客人,一時間生意不能算沒有,但在長安這樣競爭激烈的飲食圈裡,一直是不冷不熱的,大多都是來喝酒的,住宿的反而少,倒是讓一些愛尋找美食的饕餮頗有探奇之感。
於是經常有人笑著善意的對店家建議:“我看你這客棧除了這酒,也沒啥好東西了,所幸也就這點東西,不如安安心心開間酒肆,不比這來得實在?”
店家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聽說讀過兩本書,喜歡掉書袋,聞言引經據典子曰詩云的一大堆,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人倒是不錯,就是有點未老先衰,兩鬢都已是雪白一片,眼神倒不是很滄桑,不過讓人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喜歡和南來北往的旅客說些葷笑話,一般是不論朝廷政事的,如果客人提了,也湊合著應付兩句,一套常年洗的發白的月白袍子,搭在身上不少人看了都說有點像士子儒生,勸他不如再念念,說不定老天保佑中個進士也能光宗耀祖的,店家倒是搖搖頭說念上了也不去,不是那塊料,還不如回家抱媳婦,引得一干客人每每大笑。
此時這個明顯未老先衰的男人,一手拎著個酒壺,一手有一撥每一撥的敲著算盤,也不怕算錯了。
悅來客棧之名隨處可見,牌匾上四個字倒是筆走龍蛇的,不過懂行的人一看都知道是拓印下來的,東邊大街就有專門給人拓字的,實在花不了甚麼錢,但在這曲折小巷中,偏偏有股韻味,那上面的字是“李體”,李大盜的獨創書法,讓柳公權哭死。
小二隻有一個,不過還有一個掌勺的大師傅,是個婆娘,姓向,三十多歲,有點姿色,是個寡婦,帶著個小女娃,不少人都說寡婦這是看上了店主,要不待幹嘛在這個要工錢沒工錢要前途沒前途的地方,寡婦心裡是不是這個意思誰都不知道,但性子卻很要強,不給別人說,你說了,她也不撒潑,多半是要在你菜裡少加點鹽的,讓你嘗不出個鹹味來,寡婦整人從來不多放鹽,這不替店家省錢嘛,好鹽不給畜生糟蹋,這句話是寡婦當著怒容滿面的客人說的,拿著湯勺,挺著胸揹著個女娃,要多兇悍就有多霸道。
在這樣的小店裡,掌勺大師傅多半都是眼高於頂,得罪了不少客人,可是店主也不說,喜歡到店裡來的熟客也不介意,偶爾調戲兩句時,其實寡婦也是不生氣的,只要別惹上店主就行。
和寡婦相比,店小二要老實的多,山裡來的泥娃子,人老實,活多錢少好欺負,機靈的甚麼沒看出來,憨厚倒是真的,不過土氣歸土氣,倒也有靈氣的時候,每每得罪客人了,總是笑,那一口只有山泉才泡出來的大白牙倒是讓小二免過不少責難,指望店主出面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讓你滾蛋就已經是看在你便宜能幹活的份上了。
但那是對待常人,對待自家店主,這個看起來土裡土氣的山裡娃就有點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味道了。
小二低下頭一臉嬌羞不好意思的道:“我說店主,你咋就整天只顧著喝酒,算賬也不怕算錯了,你看看這店裡的生意比西邊孫掌櫃家差了老大一節,這每天活幹的都沒勁了,裡裡外外都是我一個人,拖地掃地,洗衣洗碗刷鍋劈柴的,放在人家都能領五份工錢了,你看看這個月,起早貪黑的,你也不說哪天給俺加點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