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門口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喊。
彼得·彼特羅維奇很快回頭一看。
“多麼卑鄙!”列別賈特尼科夫又說了一遍,凝神注視著他的眼睛。
彼得·彼特羅維奇甚至好像顫抖了一下。大家都看到了。(後來大家都記起了這一點。)列別賈特尼科夫一步走進屋裡。
“您竟敢讓我作證嗎?”他走到彼得·彼特羅維奇跟前,說。
“這是什麼意思,安德烈·謝苗諾維奇?您說的是什麼?”
盧任含糊不清地說。
“這意思就是,您……是誣陷者,這就是我的話的意思!”列別賈特尼科夫激動地說,用他那雙近視眼嚴厲地瞅著他。列別賈特尼科夫極為氣憤。拉斯科利尼科夫一直拿眼睛盯著他,彷彿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並且在掂量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又是一陣沉默。彼得·彼特羅維奇甚至幾乎驚慌失措了,特別是在最初一瞬間。
“如果您這是對我說話……”他結結巴巴地說,“您這是怎麼了?您精神正常嗎?”
“我精神倒是正常的,您卻未必……騙子!啊,這多卑鄙!我一直在聽著,我故意等著,為的是把一切都弄明白,因為,老實說,就是到現在,這件事也還不完全合乎邏輯……可是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不明白。”
“可我做什麼了!您別再胡說八道,莫名其妙地只作暗示了!還是您喝醉了呢?”
“是您,這個卑鄙的傢伙,也許喝醉了,我可沒喝醉!我從來不喝伏特加,因為這違揹我的信念!你們信不信,是他,是他親手把這張一百盧布的鈔票送給索菲婭·謝苗諾芙娜的,——我看見了,我可以作證,我發誓!是他,是他!”列別賈特尼科夫對著大家,對著每一個人重複說。
“您這個乳臭小兒,您是不是瘋了?”盧任尖聲叫喊,“她本人就在這兒,就站在您面前,她就在這兒,剛剛當著大家的面證實,除了十個盧布,她沒從我這兒得到過任何東西。既然如此,我怎麼會又給了她一百盧布呢?”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列別賈特尼科夫高聲叫喊著證明說,“雖然這違反我的信念,不過我願意現在就在法庭上宣誓,隨便起什麼誓都行,因為我看到了您是怎樣偷偷地把錢塞給她的!只是我這個傻瓜,還以為您把錢塞給她是做好事呢!在房門口和她告別的時候,當她轉過身來,您用一隻手和她握手的時候,您用另一隻手,用左手偷偷地把鈔票塞進了她的口袋裡。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盧任的臉發白了。
“您胡說些什麼!”他粗暴無禮地高聲叫嚷,“您站在窗前,怎麼能看清鈔票呢!您眼睛高度近視……這準是您的錯覺。您是在說胡話!”
“不,不是錯覺!雖然我站得遠,可是我什麼,什麼都看見了,雖然從窗前的確很難看清鈔票,——這您說得不錯,——可是由於一個特殊情況,我確實知道,這正是一張一百盧布的鈔票,因為您把那張十盧布的鈔票交給索菲婭·謝苗諾芙娜的時候,我親眼看到,當時您還從桌子上拿了一張一百盧布的鈔票(這我看到了,因為那時候我站得離您很近,因為我立刻產生了一個想法,所以我沒有忘記您手裡拿著一張鈔票)。您把那張鈔票疊起來,一直攥在手裡。以後我本來又忘記了,可是當您站起來的時候,把這張鈔票從右手放到左手裡,差點兒沒把它丟掉;於是我又立刻想起來了,因為這時候我又產生了那個想法,就是說,您想不讓我知道,悄悄地把錢送給她。可以想象得出,當時我是怎樣注視著您,——果然看到,您偷偷地把那張鈔票塞進了她的口袋。我看到,看到了,我可以起誓!”
列別賈特尼科夫幾乎喘不過氣來了。四面八方發出各種不同的感嘆聲,多半是表示驚訝的;但也有含有威脅意味的呼喊。大家都往彼得·彼特羅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