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一乙末年正月二十。
這一天,光緒皇帝難得的在紫禁城叫起了正式的大朝會,六部九卿督察院以及各個津要衙門,堂官濟濟一堂,自從咸豐北狩承德以來,如此規模的大朝會,竟然是絕無僅有!
滿堂官員按品級山次第而站,躬腰控背,等著這等大朝會的全套儀仗進行完畢。
太和殿中香菸繚繞,淨鞭鳴響,敲典太監將八聲典敲得是悠長鏗然,正按著“為君難為臣不易”八個字。
這一切,恍惚中還讓人覺得大清皇朝的榮光重現。
其實在這次大朝會之前,京城官場民間,早就有風聲流傳。按照原來的計劃,下了國事求是詔之後,還要三兩個月時間整理各方面送上來的意見,綜合考慮旗族,王公,貴戚,漢官,清流,列強以及朝中兩黨的不同意見,才會正式下大詔變法。變法期間,將設制度局總一切重新整理變法之權,制度局將由王公大臣,軍機重臣充之,京城各個衙門,對制度局的札子,只有奉行權,沒有不接受的權力,旗人甚至紛紛傳言,這次宗人府的許多事宜,都要歸到制度局裡頭去!旗人的養育,撫卹,恩典,出息這次是一樣樣都要拿出來議。議得好那算沒事兒,議得不好,說不定就得拔了旗人的鐵桿莊稼!就因為這一樁子事兒,旗族見天兒找到慈禧那裡探口風,說委屈,大家夥兒都知道徐一凡逼著,朝廷不得不變法,可是事關旗族養命之源,能拖一天是一天,至於將來如何,又不都是聖賢,誰管那麼多?只要徐一凡一天不進北京城,就不能短了每月旗人這麼多的旗餉!
除了他們,還有一幫大勢力也是此前極力阻撓朝廷正式下變法詔。這些人多是熬資歷上來的京官,鬍子白了,血也冷了,除了每天中午到衙門畫個到字兒,任嘛都不會,回家就是寫白帖子,臨靈飛經。這些熬資格上來的京官,可以說就是廢物,日子也過得緊緊巴巴,京官那點俸祿,加上給同鄉捐官過班擔保分的印結,也不過就是勉強度日。大清那些完全是沒作用的廢衙門多,比如說詹事府之類的,就是塞滿了此類京官,他們既不是帝黨,也不是後黨——哪個黨也瞧不上他們,完全就是飯桶一群。
制度局變法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改官制,裁這些派不上用場的衙門。這些衙門裁了,他們到哪裡討生活去?有錢的人先跑了,丟下他們來當忠臣,現在還要砸他們飯碗,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媽的譚嗣同這幫倖進小人拼了。自從變法的風聲出來,這幫子京官衙門畫到也不去了,白帖子也不寫了,整天拉同鄉找老師求堂官,要具結給朝廷。說他們這些人對朝廷忠心耿耿,現在朝廷要給他們拿出一個善養之法,不能說丟就丟了,鬧得之大,幾次同鄉聚會,數百京官在隆宗門外頭跟大出殯似的,一幫老頭子哭成一團,對著隆宗門裡頭大罵譚嗣同斷子絕孫。
如此這般下來,讓主持變法的譚嗣同他們不得不先下詔求是,然後冷一段時間再頒正式變法的大詔,慈禧還幾次從園子裡頭捎話:“治大國如烹小鮮,何況變法這樣的大事!寧可穩著點,不要太操切……”
如果說劉坤一還在,這位在各地督撫裡頭都有著極大威望,資格老能力夠的老帥,苦心孤詣的還是在直隸撐起一個架子,初步穩住局面,大家夥兒因為劉坤一的存在還有點虛幻的安全感——反正糊弄自己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大家還有精神在這裡扯變法不變法的事情。但是隨著劉坤一的死訊傳來,才讓朝廷上下都已經絕了指望,這下真得靠在這四九城裡頭的所有人自己了!
旗人進園子找慈禧訴說委屈,結果被老太太板著臉趕出來,還哭著訓斥他們:“還鬧!想把我鬧進棺材才算罷休?現在你們就不能讓我們孃兒倆省點心?徐一凡一進北京城,看你們到時候兒敢不敢找他鬧去!非要鬧得姓愛新覺羅的都回去鑽老林子?以後再為這個事情來,一個個腿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