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拓雅穩穩坐在馬背上,終於絢爛的午日將燦爛揮灑向大地,可是,他那一身如沐血浴的挺拔修長卻冷得讓人牙間打顫,我扭頭望,只能看到他尖銳鼻樑上一雙如同惡狼的眼,赤紅覆蓋了涼綠,帶著冷蔑世間的不屑。
寧古頤縱馬上前與他並立,這主僕二人在陽光下同樣帶著冷到骨子裡的冷漠,與周圍的熱烈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高挑不群的身子同樣浴著血,卻又帶著噬血後的滿足,道:“大千戶,奇襲的人馬回報已經從左翼迂迴包抄了西骨力王的左軍,我們吸引了他的中軍,現在可以全線收網捕鼠了。”
斯拓雅無語的凝望著前方,默然無聲。
“雅,貝熙吉人天像,扎薩會保佑他的,一定會堅持到我們去接他!”寧古頤難得語調低沉,帶著點安慰的意思。
斯拓雅冷冷看了她一眼,催馬前行,卻不再狂奔,我的胃,多少舒服了點。
一大群人終於停止了喧鬧,詭異的安靜下來,我發現斯拓雅有極強的感染力,他興奮,手下就興奮,他冷漠,手下就跟著安靜。
幾頭沙狼低低嚎了聲,在同伴的屍體前盤旋了幾圈,才又竄上來,在斯拓雅的馬前低吼了聲。
斯拓雅低頭看了看,從喉嚨裡也發出類似的低嚎,然後,在他那雙綠幽如墨的目光中,幾頭剩下的狼離開人群,向曠野裡奔去。
斯拓雅的目光略略掃了眼遠去的狼群,只一剎那,有一點點哀傷一閃而過,在他眼角餘光掠過我時,卻又迅速染上了凌厲,使我肯定自己剛剛一時間看到的,一定是錯覺。
他帶著一種肅殺之氣進入那幾處小帳包處,這裡山清水秀,與剛剛的大漠石荒形成強烈的對比,可是,此時,那幾個白色的帳包上,血跡斑斑,帳前橫七豎八堆疊著諸多屍體。
與剛剛看到的不同,這些屍體全都是老弱婦孺,大多是奴隸打扮,死狀極慘,刨腹挖心,斷頭殘肢,女人更是赤身裸體被凌虐至死。
眼看著這些,我不禁一陣反胃,不是怕,而是憤恨和悲哀,稚子何辜,這場戰爭中,老人和女人,又何其不幸?
“這些骨力王的野獸,比沙漠裡的豺狗還不是東西!”寧古頤發出一陣惡毒的詛咒,用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語調道:“一定要殺光西骨力王這個老傢伙的部曲,讓他們也嚐嚐這個滋味!”
斯拓雅並未馬上開口,但我從他緊繃的雙腿肌肉和暴虐的殺機中感受到他的憤怒,他慢慢從牙縫裡擠出話道:“殺光俘虜,前進,與烏脫兒匯合!”
只一瞬間,被綁在馬群后面的幾個俘虜慘叫淒厲,斯拓雅充耳不聞,打馬狂奔起來。
連過了幾處小帳包,又馳過幾道柵欄,一路上,都是戰場屠殺下的屍體,也有大片被殺戮的奴隸無辜,清澈的溪流匯成了遠處滔滔的大河,也被浸染成淡淡的血紅,向東方流去。
這樣的大屠殺簡直可以媲美二站時的大規模殺戮,沒有任何人性可言,我無法想象,一個種族有多少同類可以被屠殺,我也無法相信,這裡的人對沒有地位的奴隸可以如此隨意的屠殺,我第一次被一種深深的震撼所壓抑,書本上寫的毫無人性的屠殺就在眼前,真實的展現在這裡,人類果然是最殘忍的一個種族。
戰爭的屠殺,也許無奈,可是這樣對一群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屠殺,是不是太過於狠毒了?
我在這個世界,感受到太多次,對人的藐視,對命的涼薄。
當我感嘆於人的渺小和殘暴時,終於在傍晚時分,進入了赤野的中心地帶,看到高過數尺的大柵欄,用的是整根的大杉木,青天白日下,幾座碩大的帳包歷歷在目,旌旗招展,角馬共鳴。
犬馬呼喝的聲音越來越多,草原上賓士的馬匹越來越雜,遠處,還有一條奔騰的大河,咆哮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