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霧澤的瘴氣在破曉時分凝成霜露,沈墨踏過溼滑石徑,袖間玉珏泛起微光。昨夜殘卷中的賁卦如芒在背——卦象昭示的“修飾之局”,正映著澤中虛實難辨的迷霧。陸昭腕間金紋忽明忽暗,胎記邊緣滲出的細砂凝成箭頭,指向澤心那棵半枯的古松。
“沈延的殘魂未盡。”她以霜刃輕點苔痕,鎏金血光漫過處,熒藍苔蘚竟退潮般縮回石縫,“這澤眼……在懼你的魂血。”
沈墨未應聲,劍鞘忽敲向古松虯根。悶響如叩空甕,樹幹皸裂處滲出暗紅液體,腥氣中混著一縷松香。他並指沾血,銀藍魂血與暗紅交融的剎那,樹幹轟然中空——內裡竟嵌著一具青銅棺槨,棺面雲篆與婚契紋路同源,卻被重重鐵鏈鎖住。
“不是青銅。”陸昭指尖撫過棺槨,金紋觸及處泛起玉色光澤,“是‘血玉髓’……沈氏禁地獨有的葬器。”
棺蓋縫隙忽逸出黑霧,霧中浮出三百枚銅錢大小的骨牌,牌面刻滿分支族人的生辰。沈墨揮劍截住一枚,魂血浸染的瞬間,骨牌炸裂成灰,灰燼中浮出幻象——
暴雨傾盆的祠堂,少年沈延跪在棺前,將族譜撕碎投入火盆。火焰驟轉幽藍,棺中伸出一隻生滿熒苔的手,指尖點在沈延眉心:“以爾血脈為引,鎮此秘術千載……”
棺中讖
幻象消散時,鐵鏈盡數崩斷。棺蓋滑開的剎那,澤中瘴氣如活蛇竄逃,露出棺內景象:沒有屍骸,唯有一卷血蠶絲織就的帛書,其上墨跡如新——
【沈氏主脈第七代家主沈珩,親鑑:分支飼秘術為鞘,然鞘裂則刃出,望後世以同心血補之。】
“沈珩先祖的手筆……”沈墨瞳孔驟縮。帛書忽無風自燃,灰燼在空中拼出新卦:【風水渙,君子以赦過宥罪】。
陸昭霜刃凌空勾畫,鎏金血光凝成屏障:“卦象主散,這棺槨是陣眼!”
話音未落,澤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三百具陶甕破土而出,甕中嬰骸心口的桃木釘盡數飛起,在霧中拼成巨型符咒。符紋中央浮出一尊血玉像——面容與沈墨七分相似,唯獨眉心生著蛇類豎瞳。
“沈延的愧,沈珩的謀……今日終要清算。”玉像開口竟是傀婆嗓音,豎瞳射出幽光,“可惜你們不知,這‘千機棺’吞過多少主脈魂血!”
玉像劫
沈墨縱身後躍,銀藍魂血化作鎖鏈纏住玉像右臂。幽光觸及魂血的剎那,玉像表面龜裂,露出內裡密密麻麻的骨牌——每塊皆刻著主脈族人的名諱。陸昭金紋如網罩下,卻在觸及骨牌時被反噬,鎏金血珠墜地成灰。
“用渙卦!”她強忍胎記灼痛,霜刃劈向符咒東北角,“風水相激,散其怨氣!”
沈墨會意,劍鋒挑破指尖。銀藍魂血凌空勾出渙卦爻象,血珠觸及卦紋的剎那,符咒如遭颶風席捲,桃木釘盡數倒飛入棺。玉像轟然坍塌,骨牌暴雨般墜向澤眼——
“就是此刻!”陸昭金紋暴長,纏住最後三枚刻著“沈珩”、“沈延”、“沈墨”的骨牌。鎏金魂血浸透牌面,澤底忽升起九盞琉璃燈,燈芯躍動的竟是歷代家主殘念。
沈珩虛影執卷踏光而來,袖袍拂過骨牌:“墨兒,你可知何為‘鞘’?”
渙局解
殘念匯聚成光河,映出百年秘辛:沈珩察覺分支飼術反噬,故意縱容沈延一脈攜秘術遁走,實為將禁術引離主脈。而那具血玉棺,正是他以魂血為墨繪製的“鞘”。
“禁術噬主是真,但噬的不是血肉……”沈珩虛影指向沈墨心口,“是貪妄。沈延一脈甘為鞘,是因他們認定主脈欲奪其權——此念,才是真正的刃。”
沈墨如遭雷殛,銀藍魂血不受控地漫向琉璃燈。燈芯驟亮,映出隱霧澤全貌——澤眼深處,三百道鐵索盡頭皆拴著玉鈴,鈴舌無舌,唯刻“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