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六宮道上深夜的聲音響起時,宮人們當先便想到了宮中流傳久矣的各種駭人之事,嚇得拔腿就跑,一到入夜,便再也不敢靠近了東六宮的。
侍衛們膽子比宮人大,領頭的侍衛統領接了下邊的反應,親自帶著人在東六宮道上,沿著那幽怨的聲音細細尋找,最後發現來源在永安宮左右,侍衛統領不敢再查下去,把事情報到了鍾萃跟前兒來。
除了宮人侍衛,住在永安宮附近的宮中也傳出了「前朝嬪妃暴斃宮室,久久不肯散去」的話來,起因是伺候嬪妃的宮人夜裡起夜,被這幽怨的聲音嚇得險些暈了過去,就此這事就傳開了,先是在宮人當中傳開了,各種說法都有,有說這是前朝後妃,榮寵一時,最後被賜了一條白綾,到死都在不甘,也有說其他的,「前朝後妃」的名頭喧囂漸甚。
宮中出了這等事,鍾萃自然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除了命人探查,鍾萃還請了侍衛們一同,有鍾萃開口,侍衛統領帶著人往下查,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永安宮,親眼目睹了夜深後從房裡走出來的良妃。
大冬日的,良妃就那樣輕披薄衣,散著烏髮,在黑夜裡白著臉,幽怨的開口。
良妃夜裡睡不安穩,明明只隔了一堵牆,但牆內牆外卻全然不同,一邊是歡聲笑語,一邊是鴉雀無聲,伴隨著宮中的雜草叢生,顯得格外淒涼,對良妃這等受過寵的嬪妃來說,這樣的從天上跌落到泥地裡的落差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
白日裡有許多嬪妃宮人從宮牆外行走,良妃不敢發出聲音叫外邊的人知道她在裡邊過得不好,哪怕再是憤恨、抱怨,良妃也生怕叫人聽了去,只能在徹夜未眠時,披著衣裳就出來了,悠悠站在宮牆裡邊,對著冰冷的宮牆悠悠說著白日裡那些不敢說出口的心裡話,借著夜色喧囂心中的不滿。
侍衛統領親眼目睹,證實這「前朝後妃」事件不過是人為,如今真相大白,連鍾萃都是萬萬沒想到的,偏偏這良妃毫無所覺,險些鬧得宮中不安生。
有了源頭,事情就好解決了,鍾萃倒沒叫人直接登了永安宮,只是朝永安宮中能出宮的粗使宮人暗示了兩句,之後東六宮宮道上便再沒有出現那幽怨滲人的女聲了。
鍾萃沒有直接命人登門,便是給這良妃留了兩分顏面,若不然嬪妃們盡知,今日良妃出現,哪裡還會這般平靜的。
沒想到她饒了一回,反倒是這良妃不依不饒,反倒是一副記恨她的模樣,竟然還往皇長子身上延了,叫鍾萃十分不悅。
皇長子不是上輩子那個乖巧懂事怕生的,這輩子他在萬千寵愛中長大,被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帝王和太后寵著縱著,伺候他的宮人更是小心翼翼,他在母妃懷裡委屈了沒一會就從母妃懷裡抬了頭,烏黑的大眼頓時氣勢洶洶起來,小手朝良妃一指,重重的說道:「你壞!」
鍾萃沒有阻攔,只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背,宛若便是宮中盛寵的母子一般。
門口沉聲傳了來:「誰壞了?」
天子趕了來,踏進殿中,他肩上的披風上還沾了些雨水,剛一掀下,楊培便伸手接下,在披風上拍了拍,交給後邊的御前宮人。
聞衍朝主位走,嬪妃們紛紛起身行禮,他一路行到高臺,眼看便要錯身而過,良妃終於忍不住,朝帝王露出一抹脆弱委屈,聲音輕柔悠長:「陛下。」
聞衍側身,在良妃身上多停留了幾眼。
良妃心裡一喜,臉上染上緋色,以為天子終於注意到他了,正要繼續扮一扮柔弱,聞衍目光中透露出瞭然。
他竟然一時記不得後宮高位嬪妃中何時有這樣一個喜滿身珠翠的人了。天子想了好一會,才分辨出來這是被禁足的良妃。
但隨即天子心中便不虞起來,在他的記憶中,良妃因著樣貌只清秀,向來裝扮低調,如今驟然用這樣的樣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