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萃若是在,杜嬤嬤如今便要在她耳旁提點了。
熙妃這話看似溫婉大度,一副受了委屈卻不予計較的模樣,實則話中也透露出了幾層意思來。
她先是點名了這回鍾萃剋扣的並非是她怡春宮一家的用度,便是拉上了其他宮來增加砝碼,又提及到「協助」、徐嬤嬤,便是說鍾萃本是協助宮務的,如今卻是連徐嬤嬤拍板定下的事都不尊,逾越了的,最後又把自己的姿態放低了去,她堂堂一個妃子,被一個嬪給剋扣了用度,還十分大度,不計前嫌的去放下身段問理由。
世家尊禮,便如同正妻與妾室一般,身份有別,哪有高位的正妻在妾室面前彎下身段的?任何尊禮的世家家主都不會允許此等禮法顛倒之事發生,何況是向來重規矩的天子,更是見不得宮妃驕縱,做出欺上之事來的。
聞衍目光淡然,掩著眼裡的幾分無趣,冷眼看著她們主僕一來一回,指腹輕輕在杯沿拂過。這些後宮嬪妃皆以為自己的小聰明能瞞過任何人,殊不知落在旁人眼中卻如同那跳樑小丑一般。
天子自幼長於深宮,身邊不知往來過多少心懷叵測之輩,宮妃的心口不一,口蜜腹劍在他眼中無所遁形,聞衍只是有些乏味,熙妃入宮多年,不爭不搶,安靜本份,性子更是溫婉羞怯,雖在宮中不受寵,但每每有賞賜,怡春宮這裡卻是沒有缺過的。
看在潛邸時的情分上,聞衍對怡春宮也多有照拂,他還當真以為這熙妃與其她嬪妃不同了,卻不料她與那淑賢二妃、良妃禧妃等並無差別,熙妃只是隱藏得更深一些,叫朕如今才發現她的真面目來,妒忌成性,什麼不爭不搶,溫婉羞怯,不過是為了欺騙天子,好達成她們的目的罷了。
有淑賢二妃等幾人在前,聞衍對這些後宮嬪妃的表裡不一再是平靜不過了。聞衍先前見熙妃眼眶泛紅,卻並不曾過問,只當作沒看見,如今熙妃主僕這般,卻叫他知道熙妃這眼眶泛紅是如何來的了。
熙妃主僕還等著天子主持公道,聞衍心中不耐,放下茶盞起身,沉沉說了句:「既然如此,那熙妃明日就去綴霞宮問一問罷。」
那鍾氏是天子親自挑出來的中宮,未來的帝後,坐鎮後宮,自是當得起熙妃彎腰前去問詢的。說完,天子大步走出了怡春宮。
熙妃簡直不敢置信,她看著天子大步離去的身影,臉上的溫婉再也無法維持,臉上滿是不忿,生生破壞了她一慣的溫和,眼見天子身影即將走出殿中,熙妃心中一股氣沖了出來:「陛下,她便如此讓陛下在意?你為何如此偏袒她!」
那賢妃當日也不過是貪腐宮需,剋扣各宮,天子尚且雷霆大怒,堂堂賢妃,掌宮務權柄,在後宮中呼風喚雨一般,也不過說貶就貶,朝夕之間,那賢妃的甘泉宮就由門庭若市變成宮中禁地,再無人敢踏足。
連賢妃那樣在宮中經營十載的人物都能瞬間從天上疊落進泥地裡,這不過以庶女之身入宮的才人怎麼就得了陛下另眼相待!
聞衍腳步不停,跨過門欄,很快天子起駕的唱報便傳了來,很快又歸於了平靜。熙妃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嘴唇抖索起來。
大宮女忙把她扶起來,在熙妃素色的裙擺上拍了拍。熙妃愛穿素衣,卻只有身邊的心腹知道,熙妃為人愛潔,偏生又不喜沾上灰塵,若是沾上了,必然會大怒一番。
「娘娘,你要振作才是,宮中寵愛又哪裡有一輩子的,如今不過叫她先得意一時又如何?待她色衰愛馳,看她還如何囂張的!娘娘你想想先前那幾位,得恩寵數載,手中也握著權柄,在宮外還有勢大的孃家依靠,可照樣敗落,綴霞宮那位連得勢的孃家都沒有的,往後如何還指不定呢。」
是以,熙妃從一入宮便沒想著爭那個寵,由著別人去爭、去鬥,她縮在中間,既讓下邊的宮人們不敢怠慢,又能得上邊的嬪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