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願意,宋家今日繁華無雙,明日便能凋敝成灰成土,宋公子與其在這裡糾纏兒女情長。不如回去琢磨琢磨如何多保全幾個族人吧。”他頓了頓,“可不要像我沈氏。”
只剩下一個血脈。
與其說是勸告,不如說是詛咒。
沈約可不是他宋秉程,頂著一個美玉公子的名頭,作風氣度效仿古之文士。
宋秉程臉色大變,看他一眼便甩袖離去,走了兩步忽然道:“每次她出事。你彷彿都在其旁。你是有預謀的?你早知道她有那些古蓮?”
沈約並不說話。
“外面風言風語你不會不知,你若真為她好就該第一時間將她送回相府去,如今她便是養出再多的古蓮。這世道亦容不下她,你何其忍心?”
“宋公子謙謙君子,自然是張口世道,閉口禮教。可那與我何干,與她何干?”沈約袖手。身姿峻拔,素色的袍袖不住隨風飛揚,“你所看重的,是她不放在心上的。你所不以為然的,卻是她最為在意的,也難怪她不肯嫁你。”
語畢他便不再看宋秉程。往寺裡走去,聲音淡淡傳來:“她日後不需宋公子再操心。與宋家撇清瓜葛,她只會越來越好。”
杜妍靜不下心來。
她想出寺,想下山。
圓安輕嘆一聲:“稍安勿躁。”停了片刻又道,“他來了,你又什麼話便與他說罷。”
誰來了?
圓安出去,一個身影走進來。
杜妍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脫口而出:“你可算來了。”
沈約就微笑:“在等我?”
杜妍才發覺自己的話怪怪的:“我的意思是說,是你把我弄到這裡來的,你自己卻從沒出現過。那個,我想出去。”
“為何?”
“我擔心我母親。”
沈約看了她一眼:“若只是如此,你不必走了,那些言語傳出後我就派人將她接走了,她如今身子不便,我今日來是想問問你,可要過去看她。”
杜妍那隻獨眼迸發出驚喜:“你將她接出來了?”
“嗯。”
“她現在很安全嘍。”
沈約笑著點點頭。
杜妍一顆心回了肚子。
她真的不希望小溫氏出事,若說對她有多少感情,畢竟時日尚短,感情沒有多深,可是小溫氏是少有的讓她感覺到溫暖的幾人,她又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不僅沒有護著她,反而讓她數次為自己擔驚受怕,實在不該。
她看著沈約的眼神越發友善:“謝謝你啊,你好像救了我很多次,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了。”
“可以謝的。”
“誒?”
沈約道:“我有一件事希望你相助。”
杜妍連忙正襟危坐。
片刻之後,杜妍出現在圓安面前。
圓安嘆了口氣:“我們出家人最信因果,因而無論沈約如何相求,我始終不曾向他吐露那件往事分毫,你確定要將這莫大的機緣讓給他?”
杜妍抿了下唇,其實說是機緣,無非就是一個人情罷了。
因為古蓮,千佛寺以及圓安都對她另眼相待,這份另眼相待並不僅僅是送點東西就能完的,對於圓安來說,他可以為杜妍保駕護航,做許多事情。而現在她若將這份人情轉讓給沈約,圓安將不再把她看作一個特殊的人,與圓安這種和諧又平等的關係也將打破。
杜妍在心裡重新想了想,嗯,就是這樣,說什麼因果,圓安其實知道最終還是要把沈約知道的事情告訴他,但他就是需要一個理由,和沈約數年情誼不足以成為那份理由,沈約救他一命也不足以成為那個理由——他情願把命還給他。
真是個固執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