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唱功身段俱是上乘,只可惜託了女兒身,不能登臺獻藝。”明蘭不聽她表演,只微笑道,“聽說你最愛唱的是《琉雲翹傳》?便是後來跟了侯爺,衣食無憂後,依舊時常在家裡唱這支曲兒?一段段拆開了唱,尤其是那段‘探花郎雪夜追佳人,琉璃女泣血表心跡’,於無人時,你更是一字一句反覆的唱。”
曼娘完全愣了,掌心微微發涼,這是她心底的隱事。
“咱們都是女子,你跟我說句老實話。”明蘭滿臉的笑容,一副熟稔的口氣,“你可豔羨那琉璃夫人?”曼娘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話。
明蘭替她回答,對著太夫人笑道,“我真是廢話了,自是豔羨了,不然怎麼脫了賤籍後,還日夜唱這曲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原是做什麼行當的。”
曼娘臉色煞白,狠狠的咬著下唇。
毛氏兵法有云,要打自己的仗,不能讓敵人牽著鼻子走。敵人想打平原仗,你就逼它打山地戰,敵人想正面對決,你就遊擊擾敵。所以,曼娘想談身世可憐,明蘭就談藝術追求,曼娘想拿兒子說事,她就繞開這個話題。
“高學士舍下一身錦衣榮華,拋卻恩師和雙親的期許,眾叛親離也要娶了琉璃夫人,真是羨煞我等一干平庸女子了。”明蘭玩味的看著曼娘,“觀你行事,也不像那貪圖舒適安逸的,攜子幾千裡追隨侯爺,是個有大志向的呀。莫非……”她笑了笑,“莫非你想效仿琉璃夫人,叫侯爺也不顧世人成見,明媒正娶了你?”
“不!”便是再日思夜想的念頭,曼娘也直覺的否掉了,正想說‘小女子出身卑賤,如何敢有這個念頭’,卻又被明蘭打斷,只聽她玩笑道,“你要小心喲,一樣的話說多了,當心菩薩聽見,就當真了。”
曼娘一咬唇,竟真說不出口了。一旁的太夫人聽的瞠目,有心幫忙,卻不知從哪裡插嘴。
“這也沒什麼。”明蘭忍著肚腹下墜的痠痛感,半調侃道,“人有上進之心,是好事。你不進侯府,不要安逸日子,只要侯爺這個人。正可見你有識人之明,知道侯爺是囊中之錐,他日必能破囊而出,遠勝於那等狗眼看人低的!”
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的瞥了太夫人一眼,直把人氣了個仰倒。
曼娘不再說話,收斂了可憐模樣,只沉著眼色,死盯著明蘭。
“可到了到了,你還是沒能成第二個琉璃夫人。”明蘭不懼她的目光,越生氣越好,只徑自道,“你機關算盡,依舊沒有名分,非但不能進門,連兒子都不能認祖歸宗!”
“你——!”曼孃的喉嚨竄出滿含怒氣委屈的一聲。
“你可知這是為什麼?”明蘭搶道。
曼娘一雙怒目只瞪著明蘭,宛如一隻蟄伏的雌獸,蓄勢待發要撲上去。
“我來告訴你。”明蘭也不再笑了,神色認真,“你最大的錯處,就是沒明白,真喜歡一個人,就該為他著想。”
“侯爺心裡仰慕父親甚矣,嘴裡說的再狠,也想父子和睦;若琉璃夫人是你,她早就離開侯爺,絕不叫他們父子因你而不斷爭執生隙。侯爺想娶個賢惠的大家閨秀,若琉璃夫人是你,她早就扭頭就走,絕不礙著侯爺的前程,而非如你,反去登州攪了親事。侯爺想一雙兒女平安康泰,若琉璃夫人是你,她定好好教養孩兒,讓他們自立堅強的成人,而不是把稚齡女兒扔下,又拖著三四歲的兒子遠走天涯。我問你一句,現如今昌哥兒識多少字了,讀了多少書了?”
明蘭語氣平淡,卻字字句句如針扎。
曼娘粗粗的喘著氣,她半生籌謀,盡皆歸於流水,如何不恨,齒縫裡卻迸不出一句話。她自小景仰琉璃夫人,處處想學她;她可以說明蘭是富貴出身,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琉璃夫人當時的處境只有比自己更為艱難。
“從始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