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一郎道:“你能看到他的心?”
風四娘道:“我卻知道無論誰將自己稱為人上人,都絕不會很正常的。”
蕭十一郎嘆道:“我只替那個被他像馬一樣鞭策的大漢感覺有些難受,我想那個人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風四娘也嘆了口氣,道:“我就從來沒有替那個人想過,但我卻替你想過,你為別人想的時候,總比為自己想的時候多。”
蕭十一郎冷冷道:“我這人根本就已沒什麼好想的。”
風四娘道:“因為你只不過是匹狼?”她又笑了笑,道:“那你就更不必擔心花如玉了,他只不過是條孤狸,孤狸遇著了狼,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蕭十一朗道:“軒轅兄弟也是狐狸?”
風四娘道:“是兩條又奸又刁的狐狸,只要一嗅到危險,他們一定溜得比誰都快。”
蕭十一郎道:“金菩薩呢?”
風四娘道:“他不是條狐狸,也是條豬,好吃懶做,好色貪財的豬。”
蕭十一郎笑了。
風四妨道:“也許你根本不必對付他,他也會被那三條狐狸吃了的。”
蕭十一郎道:“所以最危險的還是鯊王。”
風四娘沒有否認:“據說他是條吃人的老虎鯊,吃了人後連骨頭都不吐。”
蕭十一郎道:“我並不擔心他。”
風四娘道:“為什麼?”
蕭十一郎淡淡地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人,你隨便去問誰,他們都一定會說,蕭十一郎根本就不是人。”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風四娘心裡又不禁覺得一陣刺痛。
一個人若是終生都在被人誤解,那痛苦一定很難忍受。
蕭十一郎又道:“其實我擔心的並不是這七個人。”
風四娘道:“你在擔心什麼?”
蕭十一郎凝視著那張請柬,緩緩道:“我擔心的是,沒有在這請帖上具名的人。”
風四娘道:“你認為明天要對付你的,還不止這七個人?還有更可怕的人在暗中埋伏著?”
蕭十一朗笑了笑,道:“我是匹狼,所以我總能嗅得出一些別人嗅不出的危險來。”
他笑得很奇怪,連風四娘都從來也沒有看見他這麼樣笑過。
看來那竟像是個人臨死前回光反照時那種笑一樣。
蕭十一郎還在笑:“—匹狼在落入陷井之前,總會感覺得一些凶兆的,可是他還是要往前走,就算明知一掉下去就要死,還是要往前走,因為它根本已沒法子回頭,它後面已沒有路。”
風四孃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明白了蕭十一郎的意思。
一個人若已喪失了興趣,喪失了鬥志,若是連自己都已不願再活下去,無論誰都可以要他死的。
蕭十一郎現在顯然就是這樣子,他自己覺得自己根本已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他受的打擊已太重。
剛才那一戰,他能擊敗紅櫻綠柳,只不過因為那一戰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要救風四娘。
他覺得自己欠了風四孃的債,他就算要死,也得先還了這筆債再死。
現在他也許覺得債已還清了,他等於已為風四娘死過一次。
至於沈壁君的債,在沈壁君跟著連城壁走的那一瞬間,他也已還清了。
他覺得現在是沈壁君欠他,他已不再欠沈壁君。
他的人雖然還活著,心卻已死--也正是在沈壁君跟著連城壁走的那一瞬間死了的。
風四娘忽然發現明天他一去之後,就永遠再也不會見著他了。
因為他現在就已抱著必死之心,他根本就不願活著回來。
風四娘自己的心情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