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睛,與童離對視了一眼,就見童小將軍猛地一震,寶劍噹的一聲落在地上,整個人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一臉的難以置信,連眼神都渙散起來,身體搖搖欲墜。
常素的身子朝前一動,手不由的向前伸去,卻被君煦一個冷眼僵在當場。頭皮有些發麻,君煦今天暴怒多疑,少惹為妙。
就見君煦的手粗魯的在紫檀盒子裡扒拉了一番,皇上那些從沒有發出來的,整整齊齊的促歸摺子,被那隻包含怒氣的手弄得七扭八歪
君煦將盒子向外一推;動作少見的粗魯,常素皺起了眉頭,在案子下面輕輕的拽了拽她的衣角,君煦頓了頓,僵立在椅子上。良久,揮揮手,靠在了椅背上
常素趕忙說道
“兩位也累了,還是先行歇息,來人吶,請兩位大人去休息”
封欽從始至終一言未發,也沒有看君煦,童離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直到他的侍從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如夢初醒,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回過眼睛,君煦合著眼睛躺在椅背上,常素有些不忍
“也許皇上不是故意的”
君煦張開眼睛看漠然的看了一會,一掌打翻檀木盒子,聖旨雪片一般飛落了一地,常素抱住君煦,一臉冷汗
“不能踩!!死罪啊,冷靜冷靜~~”
君煦甩開她,跨步而去
“我怕髒了鞋底”
如此刻薄,恐怕真的是動怒了。
鵝毛大雪,通常能讓君煦想起童話,很小的時候。媽媽推開門的時候,那北風會卷著雪花,擠進溫暖的屋子。
媽媽的衣服透著寒氣,而她的眼中,則透著溫暖
小小的木楞窗外。白雪好像是厚厚的棉被,蓋住世界。
而她,則會藏在被窩裡,窩在媽媽的懷抱,一頁一頁的聽著童話。
二十瓦的白熾燈,灑下一片溫暖的昏黃。
日子,像是夕陽裡的炊煙,安靜而溫暖。
如今,她獨自站在風中,冷霜凝在鐵甲上,月色之下,泛出一片寒光,臉上的面具換成了黑色的皮質,否則不知道會不會凍在臉上,拿也拿不下來。
那年,和黎舒涼一起出任務,被困在漠河,寒冬臘月,兩個人抱在一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烈酒,黎舒涼的臉都是青的,他還哆嗦著凍紫開裂的嘴唇,一個字一個字的給君煦往外迸三隻小豬。
黎舒涼說過,沒有人給我講過童話,如果死之前,我也沒有給人講過童話,豈不是很冤枉;這個故事是我上次任務,趴在牆外時候聽見屋子裡的女人講給她孩子的,便宜你了。
漠河已經是有極夜現象的地方,那長長的黑夜,挑戰著人求生的慾望。
雪靜靜的飄落,一會兒君煦的肩膀上的銀甲便蓋了薄薄的一層,寒氣慢慢的滲入骨頭,有一種難以想象的痛苦。
可是她依然沒有動,定定的站在厚厚的雪裡,仰著頭,遠處山邊,寒月如勾。一帶銀河貫穿天際,慢慢的,滾燙的淚便從眼角滑下,落在胸前的鐵甲上,凝結成冰。
空曠的雪地上,呵氣成霜,君煦吸鼻子的聲音很清晰。
無邊的怒火這一次徹底燎原,卻只有在這裡慢慢的化作滿腹的淒涼,讓從不輕易流出的淚水一點一點帶走心裡的委屈。
驕傲的人,總是辛苦的,君煦這次明白,她是徹底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這不啻一種重擊,狠狠的打擊了她的驕傲,幾乎讓她剋制不住的要在人前失禮發瘋,險些,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消失殆盡。
童離遠遠的看著她,她是君煦,他確信,如果早一些抬頭對上她的眼睛,他一定會早些發現。可是他太恨沈達了,他從來不去看,因為只要看到,他就想要把沈達碎屍萬段,他就不再是童離,而是一個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