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晃道:“楊兄弟,你說偷襲蠻子先騎,我們一直在說這件事,中午的時候,我和忽日列便選派了幾個機靈些的屬下,前去打探蠻子的行蹤,只要他們一出陰山,我們就能提前得知訊息,選好地方伏擊一趟。”
楊宗志嗯的一聲,點頭道:“早上我說到優劣勢的時候,只說到我們出兵靈活,進退有度,還沒講到我們最大的優勢,其實是在出其不意,大家想一想,我們這支義軍成立時日尚短,更無番號和戰績,天下間有幾個人聽說過,更不要提蠻子了,眼下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他們只會派人提防北郡各城的營房守軍,我們冷不丁的殺出來,定然能他們琢磨不透。”
席間上了一些酒菜,大家舉杯相邀,楊宗志轉頭一看,見到那英氣的李十二孃湊到身邊,束手給自己斟了一杯水酒,乖巧的立在自己身後,肩頭冒出的劍穗隨風飄舞,楊宗志舉手笑道:“李姑娘也坐過來吧。”
李十二孃小臉紅彤彤的,聞言誒的一聲,顫抖著嬌軀坐在他的下手邊,楊宗志笑著喝了一口氣,嘆氣道:“不過這主意只能用一次,伏擊蠻子先鋒之後,這法子便再不靈光了,因此這一回,我們定要想辦法重創他們,能殺多少,就殺多少,最好一個不留,否則逃回去,便是給日後留下的死敵。”
……
夜裡商議定計一番,楊宗志送走了朱晃和忽日列等人,獨自站在酒樓的欄杆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樓外清雪飄舞的夜色,從酒樓邊看出去,可看見萬家紅燈高掛,整個幽州城,整個北郡,或者整個南朝天下,皆沉浸在年關喜慶中。
這一年是仁宗登基之後的第二年末,原本寧定了幾十載的天下,看起來又將風雲變幻,陰晴莫測了。南方此時鏖戰如火如荼,三皇子舉兵攻打洛都,聽說已經打到了狄野縣的郊外,進展很快了。
南方各省各府俱都落入了三皇子,鮮于無忌的勢力,北郡卻是一片沉默蕭條,十三城的知事們惶惶不可終日,一面聽聞蠻子鐵騎將至,一面又對南方大戰拿不定主意,不知該投靠哪一方,洛都岌岌可危,守兵已經退到丁山鎮一線,嚴密佈防,看來狄野縣被鮮于無忌拿下,也是瞬息間的事情。
昨日聽人說,岱州城那位老知事,以年老多病為由,徑自告老還鄉去了,想想數日前,楊宗志曾經被商怡婷拉著去看女兒廟會,期間還與那位髮髻斑白,走起路來,尚需隨人攙扶的老知事說過幾句話,那位大人許是聽說了蠻子屯兵的訊息,自思無力抵抗,害怕將一把老骨頭丟在北郡,半夜裡帶上家眷和財寶,坐進馬車徑直去了嶺南,只留下一封書信給師爺,言辭中說到,北郡天氣太冷,他體弱多病,無法久耽,城中的事物俱都交到參將和師爺手中。
訊息傳開後,整個岱州城內炸開了鍋,一城父母官都逃掉了,寧願棄官不作,也要保命要緊,子民們豈不更是驚恐惶遽,奔走相告間,又逃掉了無數人,有些門路的,皆往南方避難,就連那師爺也抽身逃掉了,現下岱州城落在參將的手中。
逃去南方雖也受戰亂牽連,可畢竟是皇室宗族之間的爭鬥,一般的子民只要小心翼翼,不被牽涉進去,想來保命……還是能做得到的,總好過落入蠻子的鐵騎下,變得生死兩難,近百年來,蠻子與前朝和南朝多番大戰,北郡子民深受其苦,血流成河的場面都還記憶猶新。
靜靜的站了不知多久,身後暖融融的罩上來一個長氅,搭在了肩頭上,楊宗志回過神來,放下酒杯回頭一看,見到李十二孃正踮著腳尖,溫柔默默的給自己披上皮襖,雙翦漣漣,秀色渾不是過去的英氣。
楊宗志楞了一楞,咧嘴笑了笑,正要說話,李十二孃竊聲幽幽的道:“楊公子,你要保重身子,夜露風大,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不然……北郡的子民可要受苦了。”
楊宗志點頭道:“多謝了。”